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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全本] 【尘埃】作者:泠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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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我知道猫科动物的舌头都带着肉质的倒钩,以便将骨缝里的肉末勾出食用,
我也曾经在喂养巷子里的野猫时,被它们粗糙的舌头摩擦掌心,不过小猫和如同
豹子这样的大型猫科动物,还是有所不同。

  它着我皮肤上细碎的伤口,那是之前洗澡时被擦破的,现在估计有些渗出的
血丝。这种有些硬烫而刺痛粗糙的感觉,在我身体上激起了一阵阵战栗,我努力
控制着呼吸,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知道遇到熊也许装死有效,但豹子呢?

  贸然的尖叫,说不定会刺激它对我进行攻击——即使它也已经被下了药,但
猫科动物的感觉一向敏锐。

  它围着我转了几圈,接着将鼻子凑到我的下身,它毛茸茸的头部在我的两腿
之间摩擦着,在大腿根部的敏感部位,这种瘙痒极度让人难以忍受。只可惜我的
双腿被捆着完全无法动弹,除了忍耐我再没有别的办法。

  他们是怎么衡量事件的结束呢,到底是以黑豹得到满足为标准或者我受到的
伤害达到他们满意的程度?

  已经不是我再思考别的问题的时候了,那只黑豹将身子覆上我的,它的腹部
柔软的皮毛将为我已经冰凉的身体带来一丝温暖,但同时它下体那硬热的玩意儿
也摩擦着我的股间。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当感受到那我和它都有的东西在我的后面摩擦的时候,
我知道自己如果较劲,只能造成自身更大的伤害,还不如干脆放松身体保持体力。

  我深深地呼吸着,在这最后一刻向司徒和誉王爷那个方向望去,司徒那个变
态的笑容已经不在了,我发现他已经放下手中的茶杯,很认真地看着我们,而誉
王爷的脸上,似乎流露出一丝不忍。

  不忍?不过是我的错觉吧?我冷笑。

  就在这个时候,如同被钉入木桩的撕裂剧痛袭击了我的神经——黑豹终于将
插入我的肛门。

  我几乎觉得我已经听到了肠壁被撕裂的声音。

  我从来没有想过会上男人,更没有想过被男人上,而被动物上,我觉得就是
再活两辈子我也不会去想,但是我不仅被上了,这第一次的经历还是一头黑豹,
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它在我身体里猛烈的着,完全谈不上什么温柔体贴——这是当然,因为它只
是一头畜牲。但想想当初我们对沈逸风做出那些事情,也和它现在这种行为差不
多吧。

  身体除了痛还是痛,撕裂的痛,伤口被摩擦的痛,它的爪子陷入我皮肉之间
的痛……我狠狠咬住嘴唇,抑制自己软弱想要呼叫放弃的想法,我相信,这种折
磨终会有一个尽头吧。

  我回忆起那天晚上沈逸风投向我的眼神,我那时也如同此刻的司徒和誉王爷
一样,只是冷冷的在一边看着,没有反应。

  可能这就是报应。

  当我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的时候,我欣慰的笑了。终于,我能晕过去摆脱这
种痛苦了……

  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回到那间熟悉的牢房,几个人见我醒来,围了过来,都
是一脸关切的问道:「六哥,你没事吧?」

  奇怪?我昏迷了很久么?而他们怎么看起来一点事都没有?

  像是看出了我的疑惑,那个瘦子忙道:「你昏迷了两天了。那天你昏过去之
后,那个王爷就怒气冲冲的起身告辞,城主也没有再……为难我们,就又把我们
关进来了。」

  身上的伤口痛得厉害,尤其是后面……我知道那里裂伤,现在必然还处于感
染发炎阶段,也只好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别处。揉着昏沉沉的头,我向四周瞟了
瞟,发现人似乎少了几个。

  瘦子接着道:「魏三和李七那天回来之后,就一直没能醒过来……他们昨天
……都咽了气了,我们生怕六哥你也……」

  原来这个被称为「六哥」的身体,还颇强壮,不过我想这与那动物的数量也
有关系,毕竟上我的只有那么一头黑豹而已。

  旁的人急忙递上一碗水来,那破碗脏水看的我微微皱眉,但此刻也不是挑剔
的时候,我的确是口干舌燥,嗓子里像是点了一把火,便接了过来,一口喝下。

  「他们可有说什么?」我问道,这沙哑残破的声音,听起来真是难过。

  瘦子道:「没有,只是城主来看过一次,什么没做就又走了。」

  如此……看来他们是把那先后杀的计划忘了。

  我们依然过着平静的日子,不过现在大家已经恍如惊弓之鸟,只要一点风吹
草动就神经兮兮,让本来就心烦意乱的我更加心烦。


                第七章

  那一天的到来可以说是出乎意料的,不知道为了什么,牢头那天居然亲自来
请我们,说是城主逢了大喜,大赦所有囚犯,在出狱之前,先要请大家饱餐一顿。

  我不想去,主要是我伤口还没有恢复,最近一直不敢太过吃喝,因为那方便
时的痛苦,实在是难以形容的刻骨铭心。

  我怀疑我可能就此留下痔疮的毛病也未也知。

  牢头听说我不去,居然还进到狱中,道:「城主命令,所有人均应到场,不
得有误。」我看着他,冷笑道:「若我不想去,我不信谁能强带我去。」之所以
如此嚣张,当然是这两天从他们嘴里旁敲侧击出一些情况,原来这个六哥叫做文
焱甲,之所以入狱,乃是因为他也不知因为什么仇怨,居然只身一人杀了文县知
府全家,若不是畏罪潜逃到天叶城之后,被这个司徒变态以非常人的手段捉住,
估计现在我应该在外面逍遥自在。

  与文焱甲同在一间囚室的犯人,多是死囚,不过此人似乎手段尤为毒辣,在
狱期间生生逼得一个开罪过他的马贼上吊而亡,至于是自杀或是别的原因,再无
人知晓真相。

  至此之后,再也没有人敢得罪这个虽然年龄排行第六却被他们尊称为「六哥」

  的文焱甲。

  牢头见我不应,加上周围几个人凶神恶煞的看着他,气势顿时矮了一截,只
好摸着鼻子讪讪道:「不去……不去就算了吧,城主责问下来,倒霉的也是你。」

  待牢头离去,唤作华五的瘦子,道:「六哥,你真的不去?这种好事不是时
时都能赶得上啊。」

  我笑道:「这几日身上不是很爽利,我也懒得动弹,谁知道见了那些王爷城
主,又要守什么礼数?这些乱七八糟的闹得我心烦,还是不去舒服些。」

  自从那件事以后,他们对我的态度,越发恭敬了起来,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
在我之后城主就没有对他们下狠手的缘故。

  他们几个都乐颠颠的去了,还说要为我顺些食物回来。

  这间小小的牢房里,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冰冷和孤寂乘机爬上了我的心房,在我闭上眼睛在角落坐下那一刻起。

  我想念露娜温软性感的身体,想念老头子给我配的那套极为舒适先进的公寓,
甚至干兄李文峰偶尔露一手做的很对我胃口的茄汁牛排,我也很想念。

  数次睡去数次醒来,但我还是没于如预想那样,回到我生长的那个世界,如
果这是一个梦,那么也未免太长太真实了点。

  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当门口的锁链再度响起来的时候,我还以为他们回来
了。

  进来的人只有一个,不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也不是狱卒。

  这个人,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会到这里来。

  当他的头刚刚探进来的时候,我就认出他来——居然是那日被我们轮暴险些
性命不保的沈逸风。

  他看着我,我依然坐在角落里,看着他。

  如果他是司徒变态的客人,当然应该知道,今天是他大宴群囚的时候,若是
要对我们施以报复,到这里来岂不是只能扑空?他看起来不像是白痴,那么唯一
的解释就是,他是专门来找我的。

  沈逸风看上去带着种病态的美丽,但精神还是不错的,前几天那场经历生死
之间的暴行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已经近乎看不出来,看来司徒变态和誉王爷,
对他照顾的不错。

  「你为什么没有去赴那场宴?」他倒是开门见山。

  「我想你应该明白……经历那种事之后,不能暴饮暴食。」如果我之前还有
欠他的,我想如今经历了那场被畜牲的强暴,也算是两清。

  他大约没想到我这么直接,脸上多多少少有些色变,估计是又想起了那天地
狱般的情景。

  「沈公子找我不知何事?」他既然不说话,我只好开口,毕竟大眼瞪小眼是
一种浪费时间生命的事情,对故事的进展没有任何裨益。

  沈逸风脸上的表情很快恢复了正常,他用古怪的眼神打量着我,然后道:
「我来……是为了救你出去。」

  啥?救我出去?如果不是我耳朵出了问题就是他脑子出了问题,这只能是我
此刻唯一的判断。

  他估计是见我没有回答,就又重复了一遍,我看着他,问道:「为什么。」

  沈逸风道:「爻军已经兵临城下,若是此刻再不走,怕就难以脱身了。」

  他这句话的意思是司徒变态的城就要沦陷了?前些日子看那家伙趾高气扬,
怎么也看不出是大难临头的样子啊。再说,此刻他不自己先逃,找我来做什么?

  就算那天晚上我或许救了他的性命,但在此之前,我也是对他施以伤害的人
之一。

  沈逸风见我还是不动,便上来拉我的手,他动作过于突然,牵动我还未好全
的伤口,一阵刺痛,让我呲牙咧嘴。

  「你为何要救我?」我问道,谁都不是傻子,这种时候,要不不给个理由先,
我会贸然相信我的疑似仇人?开玩笑的吧。

  沈逸风垂下眼帘,他这个样子看上去楚楚可怜,要是他是女人而我们又不是
那种「交情」,我一定上前调戏毫不迟疑。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救你的原因,以后自然会和你解释,但现在没有时
间了,离开这是非之地要紧。」

  反正怎样也不会比现在的情况更加糟糕……我知道司徒变态那场宴会必然没
安好心,过去不知道在哪里看到,如果长时间食用粗粮的人突然吃多了高蛋白食
品,暴毙几率极高,虽然不知道那家伙知不知道这点,不过这次他那突然而然的
铺张浪费,我的第六感提醒我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就是放出去,也要少几个人吧。

  华五他们,我事先也提醒过,他们对我的话极为相信,想必自会有节制。

  如此,相信这沈公子一回也罢。

  我对沈逸风点点头道:「请你带路吧。」他瞪我一眼,一声不吭的走在前面。


                第八章

  走出来之后才发现,原来狱卒都被放倒了的。这整个牢中除了些半死之人,
多都去赴司徒变态的宴席,故此刻看来,一片死寂。

  如果没有猜错,这必然是沈逸风作的好事,不过他既然是司徒变态的客人,
我又是被释放在即,他做这种两下不讨好的无意义的事,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要把我带出去悄悄杀了以泄心头之恨?那他为什么不能拜托重视他有
如珍宝的誉王爷或是等我出狱之后?

  沈逸风头也不回的走在前面,脚下倒是出奇的快,完全不体谅我这个得到照
顾和他不能同日而语的伤患。

  「沈公子,你且等一下。」我终于发现了一个理由能唤住他。

  他停下脚步,一脸狐疑的看着我。

  「我的衣服……好像不能在穿着到大街上晃吧?」我笑道,自觉态度良好。

  我们过去那碎布衣服自然是不能穿了,被放回来之后,司徒变态总算还有些
良心,没让我们就这样光着,一人配给一套新囚服——其实说新,只是针对它们
的完整性而已——而且上面写着那个大大的「囚」字,怎么看怎么吸引眼球。

  沈逸风愣愣的看了我片刻,方咬牙道:「我倒是忽略了这点,你等着。」话
音未落,他已迅速消失在出口处。

  原来他之前的速度还保存了实力,这人怕是学过功夫的,怪不得被那样折磨,
也坚持了下来。

  我老老实实呆在原地等待,索着自己回去那小小囚室的可行性,这个时候,
我根本没有立场相信和我有怨有仇的沈逸风。

  他动作显然很快,在我还没有理出头绪之前,就拿了一套衣服回来。

  我拿起那衣服比划了一下,立即哑口无言——这衣服看风格看质地就是沈公
子的,而他的身量和我的身量显然有明显的差距,我要是穿了他的衣服出去,岂
不是和穿了囚服出去有异曲同工之妙?

  沈公子显然没有想到这一点,他脸上一阵红一阵青,看的我有些不忍。

  「我剥了牢头的衣服就是,这点小事你不用放在心上。」我打哈哈,让美人
伤心要遭天遣,再说我也不是那样不知怜香惜玉的粗人。说话间,我已将牢头脱
了个精光——当然遮羞的最后一条底裤我还是给他留着,做人要厚道是我一贯的
人生信条。

  似乎我和这完全不知其穿法的衣服折腾的太久,沈逸风将手中的衣服丢下过
来帮我穿衣,我一面欣赏着他微有些发红的脸颊,一面默默学习这着装模式。

  「好了,我们耽误的时间太多,若在不走,他们该发现了。」沈逸风打完最
后一个结时,拉起我的手便飞身向前。我差点跟不上他的速度,一身发炎中的伤
口更是由于他的用力加倍疼痛。

  随着他七弯八拐也不知道走过了哪里,等他再度停下,已经是一堵高墙上的
一个小门前。

  「外面有马车在等,我这里有子陵给的出城文书,我们从东门出城,再走五
百里,到了岩烁城就安全了。」沈逸风对我说明道。

  不过他这说明,我觉得和没说没什么两样。

  马车一路疾驰,我们在车里一路颠簸,这玩意儿的抗震功能实在不好,大有
改造空间。

  我掀起窗口的帘子,外面是我不熟悉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苟延残喘,单纯的为生存而生存,是最本能最直接的生活方式。

  「对了,那天你为什么要救我?」一直在我对面沉默的沈逸风突然开口,
「如果你要救我,之前又为何要对我做出那……折辱之事?」

  我回头,他黑幽幽的眼睛看着我,很认真。

  我能告诉他对他做那件事的人和救他的人是两个人么?……不过仔细想来,
文焱甲做这件事的后半部分,是我接了过来,所以我实在不能说这就是两个人所
为。

  「很久以前,在我还小的时候,我有一个异父弟弟。」不知道为什么,沈逸
风和我心底的那个影子,不断重叠,所以我觉得,我可以向他告解我的罪恶。

  「他总是跟在我身后,粘得我都烦,不过就是打他骂他,他哭着鼻子也还是
一直跟着。」

  「有一天我们在建筑工地玩躲猫猫,我和他藏在一处,我很烦,可是却不敢
发出声音。就在我推他让他离开的时候,我们在的角落突然塌了,我们都被困在
里面。」

  「小孩子们黄昏之后各自回家,根本就不会发现少了两个人,而我继父和母
亲也常常不在家里,我们几天不见,他们根本不会发现。」

  「你知道么,最后我奄奄一息的获救,他死了。而他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
已经残缺不全——你知道为什么吧?」

  沈逸风有些吃惊的望着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表情吓到了他。

  「为了活命,我把先于我死去的弟弟的尸体,当作食物吃了。」我一字一句
的说出这句话。

  没有人能体会,那在黑暗空间中从恐惧到绝望的感受,那时我不过是一个七
岁的孩子,而杨泉,那年刚过五岁生日。

  他终于因为衰弱而死之前,一直叫着「哥哥,哥哥……」而我,也许是因为
本能驱使,残忍的将他的尸体作为了自己的粮食。

  所以我活了下来。

  他的尸体,一天天的腐烂发臭,闻上去就已经想吐,可是我还是坚持着,一
口口撕下那已经发软发酸的生肉。

  获救后整件事情对外完全隐瞒起来,不过这种比禽兽还不如的行为,直接导
致了继父和母亲本来就不和睦的感情婚姻的破裂。

  五年之后,母亲也在一次大醉之后的第二天下午,被人发现她在码头的浮尸。

  我在太平间认尸时,一点悲伤的感觉也没有,取而代之的反而是一种轻松—
—这么多年,我对她的感情早就被她清醒时的冷漠和酒醉后的打骂磨得一干二净。

  不过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依然是我,如果那天我没有带着杨泉去那里玩而在家
里陪他过家家的话,我们的家庭,至少还是完整的,而我们中的谁,也不会面对
今天这种生活。


                第九章

  沈逸风的眼神还是那样清明透彻,没有鄙夷也没有同情。

  「你究竟是谁?」

  我究竟是谁?对了,我现在已经不是杨凡,而是这个叫做「文焱甲」的穷凶
极恶的杀人者。

  问题在于,沈逸风知不知道文焱甲的真实身份?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说的
东西,他都能理解么?只怕又要大费周章一番解释吧……

  也不知道我今天是怎么了……沈逸风与杨泉,根本就是毫不相同的两个人。

  不过我是杨凡或者文焱甲,对于沈公子而言,有区别么?

  「文焱甲本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自幼聪慧,被养父母收养后,也正经的过
了几年。他的父母和两个姐姐全都丧身于他十一岁那年举国蔓延的瘟病。」沈逸
风缓缓道,「所以,你所谓你七岁时候有一个弟弟的故事,根本就不可能。」

  我吃惊的望着他。

  关于这个文焱甲,如果司徒变态了解这些还算正常,作为不知道算不算他客
人的沈逸风,调查这些琐事做什么?

  我摇摇头,不过这样想来,沈逸风在过去,或者和文焱甲之间就有些瓜葛。

  但若如此,以文焱甲在狱中的身份,在事情发展到群沈逸风之前,他应该能
将他保护起来,不过他不仅没有这样做,还带头强暴对方,这不得不说是一个我
无法理解的疑点。而且,文焱甲对沈逸风做出那样的事情之后,沈逸风又为何会
不惜只身闯地牢来救他呢?这岂不是以德报怨?就算后来我勉强算是救了他,但
那同他所受的侮辱,应该不能相提并论。

  「不论你知道的这个人是谁,但我叫杨凡,不是文焱甲。」虽然这个身体不
是我本人,也虽然是物质决定意识,但现在这个灵魂既然是杨凡,那么拥有的记
忆自然也是杨凡的记忆。

  我不想管沈逸风和文焱甲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既然接下去要和他相处的是
我,那么还是告诉他我的真实身份,免得日后麻烦。

  文焱甲也许过去有种种手段犯下种种恶毒的罪孽,但现在这个人是杨凡,杨
凡不愿意背负文焱甲的过去,只愿意接受杨凡的未来。

  我同他所说的我心中最深的秘密和痛苦,他怕是根本不能体会,我唯一的这
次告解,就像一个笑料一般,被他置疑,说起来还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也是,他此时此刻,关心的是这个「文焱甲」的真伪,而并非杨凡。

  「可是你明明……」沈逸风露出有些慌乱无措的神情,「他们明明说你就是
文焱甲,你……背上难道没有一个刀型的胎记?」

  我汗颜,我才接手这个身体多少日子,连它的长相都不清楚,更不要说不借
助两面镜子反射原理就不能看到的背部了。他若是不说,我估计我都不会去想要
去了解我身上到底有什么地方具备什么不一样的标志。

  刀型的胎记,这又关了沈大公子什么事?若要探人隐私,也不必连这种哪里
长了个痣痣上面有几根毛的事情都弄的一清二楚吧。当然,至于它长了几根毛,
我是开玩笑的。

  难道我竟是他失散多年的兄弟,他千里迢迢就是为了来找我认祖归宗?

  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老爷子的手下带了我妈的照片来找我撞上我和露娜正
的时候,我还以为我又得罪了什么帮派来被人追杀,最后居然被告知是我那个自
小就没有见过的父亲找我回去继承家业。

  没有想到在哪里,我都能遇到这种戏剧性的情节。

  马车突然间的停止,成功的阻止了沈公子接下来的询问——虽然他怎样询问,
我的答案也只会有一个,那就是「不知道」。

  沈逸风很自然的掀了帘子下得车去,动作优雅让人叹服,看来是到了东门该
出示什么通关文书的时刻,自然要摆些架子,否则气势上比人低了,做什么都不
方便。

  虽然看不见,声音倒是没有限制的传了进来。

  「原来是沈公子……不过城主有令,什么人也不能进出。」这个声音显然是
守门士兵,虽然见了沈逸风有些底气不足,但终究是司徒变态的命令大些。

  「我这里有正式的通关文书,我的朋友家里老母新亡,赶回奔丧且耽误不得。」

  沈逸风声音一派沉着,完全听不出刚才和我说明辩论时的无措,果然是收放
自如,不知道我早就在地下的老娘,听到她这个时候又死一次,有什么感想——
哦哦不对,现在这里我完全不清楚是什么时代什么地方,我老娘还没出生的可能
性,反而比较大。

  接着是一阵沉寂,其间只有纸张摩擦的声音,应该是士兵检查那所谓「子陵
给的出城文书」。

  这个子陵,如果没有猜错,是誉王爷的可能性大。

  「小的不知沈公子有誉王爷的文书,冒犯之处还请见谅。」守门士兵倒也干
脆,我闭了眼睛往后一仰,开始考等下来和沈大公子继续争执说明的内容。

  「逸风,你这样不告而别是为了什么?」事情果然不能一帆风顺如人所愿,
半路这不就杀出了个程咬金?

  我还是保持低调的好,这些同性小情人之间的打情骂俏,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免得无可奈何当炮灰——过去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经验。对了,说道这里大家都
知道是谁来了吧?没错,来的人是誉王爷。

  如果说他们之间的关系没有暧昧,我想不是我眼睛瞎了就是沈逸风的人际关
系太过于成功,不过若说是后者,他又怎么会被司徒变态弄到地牢里去?

  「子陵……我……」

  「誉王爷,他是被车厢里那个人威胁,不得不离开。」沈逸风还未说出什么
来,那个让我郁闷至极怕是前世今生都同我有仇的司徒变态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他是为沈逸风开脱了,可是我头上这么大一顶黑锅,要如何是好?

  如我们这流的小人物,从有历史以来,就是用来做炮灰牺牲的对象。


                第十章

  我当然不能坐以待毙,事实是残酷的,沈逸风这个时候已经完全靠不住。

  在有人捉拿我之前,我自觉主动的站出来,也算是帮他们省了人力物力。

  誉王爷一脸凝重的看着沈逸风,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而司徒变态则是一脸
似笑非笑,显然注意力也没有放在我这边。

  他们身后,这次换上了身披盔甲全副武装的几个士兵,这些人看上去倒显出
几分正式严肃。难道他们为了带回沈逸风,居然如此大费周章?

  「逸风,你也知道爻军已经兵临城下,现在出城去,实在不理智,若是被他
们抓了,又该如何是好??」对于沈大公子,誉王爷几乎是体贴到了极至,「今
日风有些大,你身子还未养好,穿的这么单薄,落下病根怎么了得。」伴了这贴
心话语,手下人急忙递上一件滚金白锦披风上来,誉王爷接过,小心披在沈逸风
肩上,细细系好,还将他的头发也仔细顺过,真如同面对自己最珍贵的宝贝一般,
呵护备至。

  沈逸风什么话也不说,只低了头,任他摆布。

  看来我被完全的无视,这样倒也好,乐得轻松。

  「怎么没有人把这个逃犯拿下?」司徒变态倒是没有忽视我,直截了当。

  我冷笑:「我记得司徒城主似乎说过会大赦囚犯,若如此,我岂非已经是自
由之身了?」说也奇怪,他不是应该在筵席现场,怎会屈尊跑到这鸟不生蛋的地
方来?

  司徒倒也没恼:「你打晕狱卒抢人物品,又胁持王爷贵客,可算犯法?若如
此,拿下你也不算冤枉。」

  打晕狱卒的是沈逸风,被劫持那个人是我,我充其量只是抢人物品,还是为
了配合沈公子的行动,我岂非比窦娥还冤?

  「如果我在忍耐片刻就可以被释放,我为什么要打晕狱卒劫持人质逃出来?

  若被抓回,不是功亏一篑?再者,这出城关文我有从哪里得知?我在这里无
亲无故,本就不在乎多或者少呆一天。「无奈,我虽有理,却无权。

  司徒笑道:「你口说无凭,还是听听沈公子的说法,才能明白真相吧。」

  果然,在任何地方,我这种没有地位的人,说什么也是没人听的,沈逸风说
我是那凶嫌,我就是了吧。

  不过他不会说,既然他的表现表明他很重视这个人,那么他应该不会轻易牺
牲文焱甲。毕竟,沈逸犯了错误,比文焱甲受的罚,定要轻出数倍不止,若运气
好的话,他会是毫发无伤。

  「不是他,是我劫他出来,逼他和我离开这里。」沈逸风脸色苍白,不过倒
是还算敢作敢当。

  誉王爷清俊的脸上露出了不解和痛苦的表情,他终于将视线投向我这边,如
果没有感觉失误,这空气中顿时弥漫上了一股酸意。

  「为什么?」他声音颤抖的问道。

  我硬着头皮意识到,我果然又卷入一场情侣矛盾之中。

  司徒变态一直在边上看着,脸上波澜不起,也不开口调解几句,不知道他到
底是做看热闹还是乐得见此事发生。

  沈逸风硬是咬紧牙关一声不吭,我看着他,觉得无奈又好笑,什么都不说又
不解释,只会让误会加深矛盾加剧,你倒好,谁也舍不得动你,到时候大难临头
的,还是我。

  先服软的还是誉王爷,他长叹一口气道:「逸风,我相信你,若你不愿意说,
必然有你不愿意说的理由,我也不会难为于你,只是现在局势紧张,你不要做这
样让我不放心之事,陷自身于危险之中。」

  若我是沈逸风又是个女人,遇到这么好的男人,必然感动的痛哭流涕以身相
许,满肚子的秘密也告诉与他。嗯,可以记录下来,以后把马子时必然好用。

  这誉王爷行事,颇有些擒故纵的意思,只是遇到了沈大公子,一点用处也没
有。沈逸风只是不着声色的躲开他放在自己肩头的手,低下头道:「我知道了,
我同你们回去就是。」

  只是一句话,就使得气氛轻松许多,我眼角余光瞟到司徒变态,只见他嘴角
勾起一丝若有还无的清淡微笑,将他邪佞的气质缓和不少,居然也是儒雅温文,
玉树临风的翩翩佳公子,完全不输誉王爷和沈逸风。

  沈逸风也不顾誉王爷会对我有什么想法,他径直走了过来道:「那我们就一
同回去吧。」又转过身来对司徒变态道:「杨凡是我的朋友,所以希望你不要把
他当作犯人看待。」

  是杨凡不是文焱甲?看来他并不是完全没有听进我所说的,我笑,压抑的心
情总算畅快了些。

  司徒变态也有片刻的惊讶,但他很快就笑道:「这是自然,沈公子的客人就
是在下的客人,在下自然不敢对他有所轻慢。」他知道我这个身体是文焱甲,还
能如此从善如流,对沈逸风作过那样过分的事情,见了他也一点羞愧也无,果然
是脸皮厚如砖墙,令人佩服不已。

  我们接下来去的地方,不是城主居住的府院,而是驻扎在东宛城郊的一处军
营之中,进得营房,只见里面有一个身着戎装看起来头衔不低的瘦削中年男子,
正同一个躺在床上只着单衣的熊腰虎背满面虬髯的男人,激烈争辩,听见我们这
里的响动,他们齐齐望了过来,对话也自然而然的停止。

  瘦削男子起身抱拳道:「誉王爷,司徒城主,在下就不多礼了。敢问这两位
是何人?」

  誉王爷对他点点头,然后回头对沈逸风道:「这是韩文礼韩将军,那边负伤
的,是袁宏志袁将军,我带你过来,就是想让你知道现在局势已经多么严峻。」

  司徒变态估计是见誉王爷并没有介绍的意思,便笑道:「这是瑞祁国第一世
家沈家的公子沈逸风,旁边哪个是他的朋友文……不,杨凡。」

  沈逸风估计没见过这种局面,有些局促,也没有接下誉王爷的话,我想我既
然现在身份已经是逸风公子的朋友,想来也有些说话的身份,便单刀直入问道:
「不知爻军和我军现在局势如何。」


               第十一章

  韩文礼以颇为怪异的眼神打量了我片刻,说话倒很是客气:「爻军已将我西
东南门都守得严严实实,几次交锋都讨不了好去,只留了北门,也不知道做了什
么打算,我们派去的探子回报距北门二十里的地方有一处扎营,士兵数量倒是不
多,不过看上去其中似乎有什么重要人物。」

  誉王爷道:「你们为何不将那人干脆捉了回来,好好盘问一番自然了然。」

  韩文礼与病榻上的袁宏志对视一眼,道:「也不是没有想过,袁将军带了一
小队人马前往夜袭,反而折羽而归,那其中的人,仿佛早料到我们要去夜袭一般,
早早已做下陷阱……」

  这些人说的东西,只让我觉得莫名其妙,若照他们所说,只要集中兵力去对
付北门的薄弱环节,又有何不可?不过转念想来,既然人家敢那么做,必然有那
么做的理由,如果贸然行动,其他几处发动攻城,不是要两头忙乱?

  看他们这种胶着状态,怎么也不像是能讨了好去,守城之战,若粮草断绝之
日,必死无疑。

  司徒沉默许久,方问道:「你们可见过那人面目?」

  袁宏礼道:「他的面目忙乱中我没有看清,不过使得一手凌厉的枪法,若不
是陆伍长舍命救我,我怕也难从他枪下脱出一条性命。」

  如果我没有看错,司徒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莫非他与袁宏礼他们口中那个
神秘的利害人物有什么渊源?

  誉王爷倒像是没有注意到司徒的反常,他只是点头道:「若从北门突围,似
也不是没有可能逃脱。」

  司徒道:「王爷不是写信回京请求增援,城中余下的粮食还可再坚持一月…

  …「

  誉王爷摇头道:「今晨我已收到飞鸽传书,皇上的意思是,若实在难以抵挡,
为保存主要兵力,不得已可弃城。」

  司徒苦笑道:「若如此,这城中老弱妇孺该如何是好?爻军一向残暴,我们
离开之后,屠城是难以避免。」此刻他已经面白如纸,韩袁两位将军,也面面相
觑,些微的有些失措。

  司徒变态这么狼狈的样子,作为恨不得他遭天打雷劈的我而言,自然是乐得
以见之,不过让他狼狈的原因,却让我实在笑不出来。

  屠城,简单的两个字,其中所涵盖的血腥,沉重得令人难以想象。司徒身为
城主,不失为尽忠职守,虽然他为人处事极端了些,在城民之间口碑却是极佳—
—这些,当然是我在狱中的难兄难弟们告诉我的,也不知道他们现在状况如何。

  这时候,沈逸风缓缓开口道:「兵力上虽然不能取胜,若能杀了他们的主帅,
或许能逼其退兵也未可知。」如果我没有看错,他那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司徒
身上片刻,又转了开去。

  袁宏志一拍床板,也顾不得什么文雅:「奶奶个熊!交手几次,我们连那小
子的一根毛都没碰到,说得简单。就是偷袭,这重兵把守的地方,是随意去得了
的?」韩文礼急忙上前将他按倒在那简陋的木板床上,道:「你是晕得太久有些
神志不清了,先休息一会儿吧。」

  誉王爷揽了沈逸风的肩,对司徒道:「我并不是不想帮你,东宛城地处边境,
离国都太远,就是来了援助,怕也是人倦马疲,难以和爻军争锋,往后退一百里,
就是萎,他们纵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就贸然过去那天然屏障。」

  此刻司徒脸色已恢复常态,他笑道:「关于战事不劳王爷挂心。王爷和沈公
子若要离开,在下自会安排。」听他的口气,像是下了与敌拼命的决心。

  誉王爷看着他,叹气道:「这种没有把握之事,你最好不要硬做,若是损兵
折将,即使勉强获胜,也是违抗皇命。」

  这一切本就与我完全没有任何关系,我便随了誉王爷沈逸风出了营帐,司徒
此时似乎也不怕开罪誉王爷,没有一同出来。

  还未走出几步,就听见一个惊喜的声音:「六哥!你也来参军了?」一听便
知,这是我同在狱中的狱友华五,原来司徒真的完成了他承诺,并不是将他们赶
尽杀绝。

  只不过,这「参军」二字,又作何解?

  片刻的索之间,华五已经来到我面前,他身上是一身下等士兵的着装,看上
去倒是像模像样。

  「这是怎么回事?」

  他吃惊的看着我:「怎么,你不知道么?在宴席上城主对我们坦诚现在东宛
城的状况,道是我们若要离开,也不强留,若想要与城共存亡,也可选择参军,
当时真是群情振奋啊!我们兄弟几个都报了名了。」

  原来是这样,所谓的废物利用……大约就是如此吧。

  沈逸风似是发现了我的停留,他转过头来看见华五,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
子也晃了晃,被他身边那个显然是对他过度保护的情人一把扶住。

  看来他还是没能摆脱那场强暴的阴影——我看见他对我的态度,还以为他已
经恢复的七七八八。不过我也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也摆脱了那场噩梦。

  怕再耽搁下去,誉王爷说不定要对华五做出什么事来,恰好远处传来唤他的
声音,我匆匆和他话别,赶上了沈逸风他们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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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不知道誉王爷的计划究竟是怎样,但这离开,似乎已是必然,沈逸风同他一
起走无可厚非,若是我要与之同行,怕会很有难度。

  誉王爷与我有过两面之缘,肯定熟悉我的长相,他虽然没有对沈逸风的说辞
有所深究,但自然是知道我是当时强暴沈逸风的其中之一,我怕他现在是后悔莫
及,当初为何不将我一刀杀了了事,也省了他和沈逸风之间无端多出许多猜忌。

  我自然不会同华五一样,一时头昏脑热就去入了伍,这种工作危险系数太高,
怕是凶多吉少。沈逸风既然是来找我,必不会轻易放我离开……想到此处,我突
然意识到,今日他只说了我的胎记,关于他为何知道,只字未提——不过也是没
有机会,若明日见到,又避过他那情人,怎么说也要问个明白。

  还在索之间,门却被人扣响,我一惊,便停止再想下去。

  明天再说明天的事情吧。

  来人是华五,这夜已很深,他却还穿的极为正式。

  我给他倒了一杯茶,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他这么晚来找我,必不是闲话家常那么简单吧。

  华五先犹豫了一会儿,手里的茶杯举起来又放下,我耐心等他开口。终于茶
都凉了,他将手中的杯子放在桌上,似下了决心。

  「六哥,这么多人,兄弟思来想去,也只能拜托你了。今天晚上……我,我
要去敌营刺探,不知道能不能回来,我这里有些银子,要是我回不来,可不可以
拜托六哥帮我带给我那婆娘。」华五蜡黄的脸上,飘上一丝红晕。

  去敌营刺探,不至于抱此必死决心吧……恐怕他还另有隐情,再者,他今日
不是刚入伍,如何就直接派了这样的任务给他?

  华五从怀中掏出一小沓皱巴巴脏兮兮的银票,一张瘦黄的脸,笑得一片灿烂:
「我那婆娘住在车池城四方胡同的集美轩,你只要到那里问紫颜,自然知道是谁
了。」

  我按下他的手道:「这件事先放下。你最好说明白,那刺探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派了什么送死的任务给你?」

  华五手一抖,低下头去,却什么也不说。我记起当时他们说过他似乎因为偷
窃入狱,既然因偷窃成了死囚,手段必不会一般,如果没有猜错,他应当是到敌
营盗取什么物件,而非只是刺探军情。

  「他们要你偷什么?」

  华五犹豫片刻,苦笑道:「果然还是瞒不过六哥,他们要我去偷的,是燕玮
将军的兵符。」

  我的脑子空白了片刻,又飞快的运转起来,我想起了白天我们的对话,那时
候他们兜了些什么……「燕玮将军,是不是驻扎在北门外二十里的营帐中?」

  华五脸上的表情刹那间凝固,紧接着他用颤抖的声音道:「你如何知道,他
们说这……这是个机密。」

  我点头不答,若和他解释我这半是猜测的结论,中间要说得太多,不如不说。

  华五等了一会儿,见我没有回答他的意思,便将那银票留在桌上,起身道:
「时候不早,这件事,就拜托六哥了。」

  送他出门时,我心里突然浮上一丝伤感,明天之后,这活生生的人说不定就
化为死气沉沉的肉块。

  天空中没有月亮,满天星子却璀璨夺目,如黑幕上散乱的钻石一般,风吹过,
带来一缕似有若无的悲凉箫声,以及一股腐肉烂骨的死亡气息。

  华五那带着羞涩的蜡黄笑脸,再次浮现在我眼前。

  我看着在跳动着的烛光下的那沓银票,它们还仿佛带着华五的体温。

  我心中霎时一动,行动却已经快过了意识,我随便扯了张纸给沈逸风留言交
待了几句,又将华五这些银票掖进怀里,然后奔向马厩。

  「给我一匹跑得快的。」我对那身上只着软甲的管马的兵士道,自从知道我
是沈逸风沈公子的朋友之后,所有人见我都客气几分。

  「可是杨公子,现在外面颇不安全,你这么晚了,要去哪里?」那士兵自然
是好意,我已等不得那么多,放眼开始打量起马厩中的马来。

  他叹一口气,牵出一匹除了四个蹄子之外,全身乌黑油亮的马来,这马我识
得,竟是「乌云踏雪」。那马将头一扬,长嘶一声,像是知道要出去奔驰一般,
炯炯大眼流露出的兴奋和焦躁的情绪,四个蹄子踏得地面「踏踏」作响。

  「这是城主的爱驹赤烽,不知为何,他今夜出去,却没有骑它。」那兵士不
像是对我说明,倒像是自说自话。马儿大概听到自己的名字,又长嘶一声,身子
抖了两抖。

  司徒变态骑马出去?他也出城了?我上前用手轻抚那马的后项,一面打量眼
前这兵士。

  他虽然面貌生的一般,眉眼之间却不自觉带了自信和睿智之气,只一抬眉,
就使得他五官之中生出一种风流。

  看来不会是池中物。

  他为何能轻易将这马借我,大概只能是一个我无法猜透的谜团。

  当我牵了马要走出马厩之时,他又唤住我道:「你这样不能出得城去,须得
有城主的出关令牌。」

  出关令牌?这个时候,我到哪里去搞一个出关令牌来?我大汗。

  他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思,从怀里摸出一物道:「这就是出关令牌,你可要好
生收好,若见了司徒城主,直接转交给他既可。」

  我就是猪,我现在也知道这个人绝对不是管马小兵那么简单。

  
  他自然没有伸手接过那药膏。

  我早就料到这点,心里有些出了口气的舒爽感,我将药膏丢到他的床上,转
过身憋着笑离开了他的房间。

  其实司徒这家伙,生气别扭的时候无意流露出来的妩媚,看起来犹胜过了沈
逸风的清丽出尘。

  我在他房门口停留了片刻,里面只是一片寂默而已,看来司徒尚理智,倒还
没有气愤到将药罐丢掉的程度。

  夜幕再次降临,点燃桌上的烛台,我缓缓的坐了下来。

  昨天比这时稍晚一些的时候,华五还坐在我的对面,想着他在遥远城池的恋
人,笑得那样温暖,而现在,同样的烛光,同样的地方,却没有了同样的人。

  我觉得心里闷闷的有点难受,遂推开门走了出去。

  晚上的街道上,并没有多少人,大约还是因为战事的紧张,使得人心惶惶,
夜风很凉爽,但它并没有未我们带走心头的烦躁和焦虑。

  一阵熟悉的箫声夹杂在夜风中轻轻飘了过来,在什么时候,我曾经听到过这
样的箫声呢?

  辨别着它传来的方向,我慢慢的摸索过去。

  箫声是从城垛上传来的,虽然有兵士把守,但自从我带回司徒之后,俨然在
众人眼中成了英雄,我到哪里,这些人也不再阻拦。

  不过这个时候还在城垛上的这个人,到底是谁?

  那声音变得越来越近切,爬上去的时候,我看见不远的前方,有一个白色纤
长的人影,背对着我。

  只看这背影,我就能认出他是沈逸风。

  吹出那悠扬箫声的人,除了他,显然再无别人。

  悲跄而凄凉,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大敌虽然压境,但司徒杀了敌方统帅,总
是为一城之人暂时争取了一时的平静。如果这个时候对敌方发起进攻,未必不是
一个时机。

  不知道现在全权代理司徒的誉王爷,是做何打算。

  箫声嘎然而止,沈逸风转过头来——他还是发现了我的存在。

  “你去见了司徒?”他突然问了我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我不知道他的意思,点点头,疑惑的望着他。

  “我以为你会为那事恨他,没想到你居然救了他回来,还对他关心备至。”
沈逸风的口吻有些奇怪。

  我定定的看着他,他转过脸去。

  我缓缓开口道:“我一样对你做了那样过分的事情,你不是照样对我很好?”
不过这好之中,似乎还夹杂了别的什么目的,也未可知。

  毕竟文焱甲的沈逸风之间的瓜葛,我还一无所知。

  沈逸风握紧了手中那管箫,他犹豫片刻,道:“你自然……是不同的,你毕
竟也救了我的性命。”

  我道:“我救司徒,并非我不怨恨于他,而是若他一死,这城被屠城,可说
是指日可待。”话虽说的有些冠冕堂皇,但实际上,我当时救他回来时什么也没
想,这件事仅仅是自然而然而为之。

  沈逸风低头沉思,我透过他的肩头向那片旷野望去,爻军的营地,有点点亮
光,看上去有种异乎寻常的美丽,但它们那美丽下面隐藏的血腥,不容人忽视。

  几天来,爻军依然将东宛城围的严严实实,按说来,主帅新亡,也是我们的
一个大好时机,我虽然没有直接接触进攻,但一次喝酒时听前锋营的一个士兵提
到,虽然东宛城也对外发起其次攻击,依然难以突围,敌方少了燕玮,却似一点
影响也没有的,甚至还将北门也一并围了起来。

  这样看来,要顺利逃脱的可能,又降低了不止一成。

  司徒不顾那受伤的腿还不能动弹,将事务又接了过来,几次偶然见面,我只
觉得他更加清瘦。

  现在尚保持着某种微秒的平衡,但这个平衡,显然已经岌岌可危。

  打破平衡的事情,来得极为突然而迅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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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本文,某要说两句

  今天下午一来,就看见了场馆大人的警告,说一二章H尺度超标,可是某觉
得一章的H尺度也许超标,但第二章真正是个冤枉……这么说来,比这个场景更
H的文,为什么没有被投诉?这是个很诡异的问题。如果真的要写H文,某觉得
写比这个更加H的文绝对是没有问题的,某在写它的时候,已经考量了一些尺度
问题,所以第一场的BGH没有写的更加深入,而BL的H更加模糊处理过。

  其二是某已经很严重的申明了这个文是21N的文,如果21岁的人还不能
看这样的程度,也说不过去吧。

  另外,某真的觉得,某要是做了改动,这个文的情节衔接,就没有办法进行
下去了,所以如果真被逼无奈,某只能锁了前两章,将地址重新贴过。

  如果还是不行,某是不是会成为下一个离开JJ的作者,也未可知。

  这篇文不同于某以往的小白文,某是的想要写好它,但如果因为这种原因影
响了整个文的行文,某不得不放弃这里,因为某为了这个文,付出很多。

  这两天某病了,不仅扁桃体发炎而且患了胃肠型的感冒,全身无力且发热中,
肚子还一直很痛,可是某还是坚持在写它,某不想因为什么投诉而放弃这个文的
整体构思,希望斑斑和读者们能够理解。

  以上。

  另:看来上月榜,真的是一种错误么?

  再另:关于有的亲亲认为某那段吃尸体的桥段,是模仿《夜泉》,但是天知
道某并没有看过那个文,当年因为这个坑太大太虐,某过门而未入。真正要说起
来,倒是《盲目游戏》(碧野绯红的某漫画)给了某一些灵感,但那也是完全不
同的情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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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

  乌云踏雪果然如传说中一般,我几乎担心自己驾驭不了,一路伏在它身上。

  衣服的下摆在夜风中猎猎作响,这种感觉在回忆中,大概就是夜里和哥们儿
们在山间高速公路飙车时与之相似。

  我眯上眼,留意起周遭的情况,我只知道出了北门往北再二十里,具体这二
十里是怎样的一个概念,我并不太清楚。城外是一片大草原,任何方向看上去都
是一样,此刻我只能相信我跨下这匹马那敏锐的方向感。

  远远能看见些许光明,大约是那处扎营地已至,我拉住缰绳翻身下马,找了
一处树丛将它拴住。

  拍了拍它的颈子安抚它的不满,对它道:「等会儿就全靠你了,至少他不用
在这里送死,希望你能带他远远离开这里,去找他的家人。」我已经见不到露娜,
可谓生离,华五若此刻死了,和他心爱之人,却是死别。生离尚有一线生机,死
别可谓一丝希望也无。

  慢慢的潜到营地附近,眼看营门已在眼前。

  正打算往前行,忽而被人制住,我浑身肌肉顿时紧张万分,要挣脱,对方捂
住我的嘴道:「六哥,不要做声,是我。」

  原来是华五,我瞬间放松了神经。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华五压低的声音里有不安和意外。我拉下他的手,
转身对他道:「你不要再去了,我带出来一匹马,你带着你的积蓄骑它去车云城
找你的女人,走得越远越好。」

  华五很认真的看着我,他的眼睛在星光下闪着光,是不知名的什么东西在燃
烧的感觉。

  「不,我不会离开。」他说,「我要将兵符盗出来,即使陪上我这条性命。」

  是了,这个兵符,或许关系了一城人的性命,此时此刻,我似乎也能感动身
受他这种热血沸腾的情绪。我拍他的肩道:「那兄弟和你一起去。」华五舒心的
笑了,他本来有点病态凶悍的脸,因为这笑容显得憨厚起来。

  「他们每过一个时辰就换一次岗,我们可以乘那个片刻悄悄潜入,不过四更
时候,整个营地将起身练兵,是以我们现在只剩了最后一个机会。不过这个时刻,
他们往往最为松懈,发现我们的机会,也最小。」华五一面给我指出那些暗哨的
位置,一边对我说明。

  我点头道:「那燕玮的营房,你可知道在什么位置?我们又如何在他眼皮之
下,将那兵符偷出来?」

  华五用有些古怪的眼神看着我,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真是问了个愚蠢至极的问
题,他们这种惯盗,必然是有些药物相辅。我不好意思的摆摆手,道:「我唐突
了,且当我没问过这话吧。」

  此刻突有哨声响起,华五和我忙将身子沉下,那暗哨上的士兵,此刻果然隐
去了身影。

  「快走!」华五低声道,瞬时就闪过两个死角,我急忙跟了上去。

  进了营地,似乎一切都简单了许多,在华五的带领下,我们没费多少力气就
找到了燕玮的帐篷,他的帐篷倒不难辨认,的确是比普通士兵的帐篷高大厚实许
多。

  帐篷里一片漆黑,但却可以听见里面传来粗重的呼吸声。

  华五从衣袖里掏出一根又细又长的管来,在帐篷上轻轻划开一个小口,待向
里吹迷药。此刻我却在营地火把的照耀下发现,这帐篷的脚下,被像是血液的粘
稠液体浸湿。

  我拉住华五的手,示意他先缓一缓。

  那液体,我用手指沾了些放于鼻下,一股血腥味斥充了鼻腔,我皱眉——果
然是鲜血,还尚未凝固。

  若不留意,大约会以为这只是被湿泥沾上的污迹。

  这帐篷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果是刺客的血迹,以着新鲜程度,燕玮必然还未能收拾,他的营帐里一点
动静也无,怎样想都不可能。

  若这血是燕玮的,那么剩下的只有两种可能,而那呼吸声亦是他的的话,他
也定已受伤到无力呼唤属下前来;若是刺客的呼吸声,那么这刺客就是杀了燕玮,
也必然伤得不轻,以至于无力逃脱。

  无论是那种结果,对我们而言都是盗兵符的大好时机,但我心中有一种不好
的预感渐渐扩大,我是真心希望它不要成真。

  掀开幕帘,伴着浓郁的血腥味看到的一幕,我已明白,我的预感,果然成了
事实。

  借着漏进来的光线,可见这屋里有一个活人和一具尸体,尸体的头被整整齐
齐的砍了下来,放在紧靠内侧的一个小几案上,满地的血,明显是从死人断掉的
颈项中流出来的。不,不对,那个活人大腿上也开了一条二十多公分长的口子,
虽不至深可见骨,也翻出了鲜红的肉来,血汩汩流出,没有止住。

  尸体看脸就知道不认识,不过看他虎背蜂腰,身材健硕,手指指节粗大,应
该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燕玮将军。

  我们进帐之后就没有动作,那活人明显也是看见了我们,微微有些吃惊,他
吃力的开口道:「你们……怎会到这里来?」


               第十四章

  是的,我很惊讶我看见这个人,我未进来之前,我想到了离开之前,还得知
一个人也跑出城来,这个人就是司徒变态。

  我很希望我不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场面遇到他,但他偏偏就是亲自行刺了燕玮,
还取得的了成功。虽然他付出的代价,也不轻。

  华五急忙弯腰扶他,道:「小的是奉命来盗兵符的……」

  司徒索了片刻,笑笑道:「也是,将那玩意儿带走了也好。」估计是华五的
动作牵动了他的伤处,司徒的眉毛微微的皱了起来,但他却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华五看看我,我看看他肩上的司徒,我道:「你先带司徒城主离开吧,在我
们碰头南边约半里地,我将赤烽拴在那里,我来找这兵符。」

  华五道:「还是六哥你带城主出去吧……」

  我道:「我那时候身上的伤还未好透,若我带了他出去,恐逃不快,被抓的
可能比你带他出去大出许多……对了,那兵符到底什么样子?」

  司徒此刻插口道:「他们的兵符是半块虎形玉石,你找寻动作且快些,若一
炷香功夫不见你来,我们就当你已被拿获,先行离开。」

  这家伙到了这种时候还不忘讽刺我,所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真真让人气的
吐血。

  对司徒的伤口作了简单的包扎后,华五扶着他小心翼翼的离去。我也不敢贸
然点亮灯烛,只好借了外面的光亮四处探索,他营帐中的东西虽看起来简洁,在
短时间内一一翻遍实在有些难度。

  而且我忽略了一点,刚才司徒变态和华五在的时候我还没有觉察,只剩下我
一人时我才惊觉,如今这帐篷之内,是我与那燕玮的尸体单独相处。

  我努力压下心中涌起的不快和排斥感,不去看他的头颅,在他的几案上翻找
起来,可是上面除了一些卷宗和地图,什么没有。

  我将头转向他的尸体,若还有什么地方没有搜查,也就只剩下那处而已。

  一块玉玦以大约是小羊皮制成的皮绳在他颈项上挂着,虽不知道上面雕刻得
是不是虎,但它的确是个整圆的一半,不知它在燕玮头被砍下的时候,为何没有
脱落。

  外面传来一阵骚动,我一惊,急忙将那玉玦塞入怀中,算算时间一个应该还
没有到四更,难道他们两人那边出了什么状况?

  我刚起身尚不及动作,一个宏亮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燕将军,有敌方探子
被巡逻士兵发现,尚未拿获,不过我已派了人马前去追赶,不知将军这里……」

  有人掀开了幕帘,那报备的声音也立刻停顿,这一屋浓郁的血腥味和地上的
尸体,想让人不第一时间发现都难。

  这个方寸之地根本无可遁形,来人的视线很快从尸体转移到了我身上。

  「你是何人!」他显然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在这片刻之间,我只作出
一个判断,我若和这个看上去就很强壮的青年硬拼,估计只有死这一条路可走,
而他尚未作出攻击的举动,所以我的机会只在一瞬之间。

  记得有个桃花不断的弟兄曾经说过,当犯事遇到一个女人吃惊大叫坏事的时
候,最好的办法就是以自己高超的吻技吻得她七荤八素,连东南西北都辨不清楚,
自然无法破坏大事。我虽然不知道这招对男人有没有用,但这时候我却只想到这
个办法。

  果然,到了危急时刻,脑子就变得原始许多。

  对方菱形的丰厚的唇,刚接触起来的感觉,是温软而木纳的,大约是由于吃
惊的缘故,他的嘴微微张开,方便了我舌头的深入。

  我在他的口腔中挑逗着他,着他火热的粘膜,吮吸着他的舌头。我舌头上的
功夫,露娜是深有体会,如果我给她,五分钟内就能让她达到高潮,而同女人接
吻,我的舌吻能让她们瞬间瘫软在我怀里任我摆布。露娜常常说我即使靠出来卖
也能养活自己还能过得不错,不过即使在最贫困潦倒的时候,我也不愿借此做一
个依靠女人养活的小白脸——虽然我相信我有那个本钱。露娜和我同居交往,估
计绝大多数原因,是因为我在的时候,能充分满足她那有些过于旺盛的性吧。

  不多久,我敏感的觉察到对方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他的下身,也抬起了头。

  我睁开眼睛,只在那对虎目之中,看见了震惊和迷惘。

  他显然已经忘了地上躺着死人,而我这个来历不明的家伙,应该是刺客的第
一嫌疑人。

  很好,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悄悄运力在右手上,我以手为刀往他项上狠狠砍去,他连哼都未哼出一声,
就直径倒在地上,只有身体摔在地面上时发出一声闷响。

  我擦了擦嘴角溢出的唾液。此地不宜久留,再不离开,怕就再也不能脱身。

  沿原路小心出营,一路倒也颇为顺畅,只是走出不到一里,就看见地上有一
具尸体俯趴在一处草丛中,这是来时绝对没有看到的,我心脏一阵乱跳。

  上前仔细打量,看衣饰不是司徒和华五,应该是敌方的人。不过方才那人既
然说已经派出人马追赶,他们估计也是身陷危急之中。

  我虽不觉得自己能在这件事情上帮上多少忙,但多一个人,总是好些。我将
那尸体手中的刀取下,在他身上擦了擦血迹,如果华五他们要逃,应该也是往赤
烽的方向,我一边祈祷着他们的平安,一边往前奔去。


               第十五章

  一路过来,大约看见了五六具尸体,我的感觉越来越不详——华五的手段我
是不知道,不过以过去相处得知,他肯定不是什么厉害角色;司徒就算有些功夫,
现在也是深受重伤。不知他们这种状态之下,到底能撑到什么时候。

  不过这些尸体,都不是他们,让我在恐惧中微微有了一些安慰。

  前方不远就是赤烽所在之处,我不由得又加快了脚步。

  「你伤了我们这么多弟兄,想逃,没那么简单!」一个底气显然不足带着恐
惧但却又夹着些许洋洋自得的陌生声音传来——看来我是追到了司徒他们。

  既然这人如此说,可见他们……还活着。

  还没有走到近前,我已经在微微的晨光中看见了司徒,他半跪在一圈尸体中
央,用一柄剑支撑着身体,身上的衣服,几乎被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别人的血浸透。

  他的头发散披下来,挡住了他的脸。

  虽然已是这种狼狈状态,他身上依然有一种如同被逼上绝境的孤狼一般的摄
人杀气,这怕也是那仅存的爻兵迟迟不敢动手的原因。

  我心猛的一沉。

  因为我看见了在那圈尸体之中,有着华五残缺的尸首。

  这样一来,我这一夜所作的一切努力,岂非全无意义?

  华五,他还是死了……

  我的手微微的颤抖着,狱中醒来时那关切的半碗水,去赴宴说要给我带回珍
馐时的兴奋,提到他女人时候眼底的那抹温柔以及脸上浮起的红晕,以及说不要
半路逃离坚持要盗取敌方兵符的坚决在脑海中一一闪过,最后定格在眼前这具尸
首之上……一切的一切,只变作了这一团死肉。

  你到底,是为何这样做?

  那爻兵显然没有发现我的到来,不过这一片静寂的时刻,一举一动造成的声
响都可能引起他对我的注意,我握紧了手中的刀,屏气凝神注意眼前事态的发展。

  司徒在此刻抬起头来,恰好对上了我的视线,他先是一愣,旋即脸上露出了
了然和平静的表情。

  也就恰是在这一刻,那个爻兵猛扑上去,眼看那手中的大刀就要落到司徒头
上。

  我再也管不了那么多,起手中的刀,便向那爻兵投掷过去。显然这爻兵的速
度快不过大刀,那柄刀从他背后没入,穿胸而出。

  那爻兵瞪大了眼,鲜血喷薄而出,显然是活不了了,不过他的身体因为惯性,
依然往前砍去,司徒侧身一躲,用手中的剑勉强格开对方的刀刃,自己身体却失
去支撑,倾倒在地,那爻兵的尸体也紧跟着压于他身上。

  我掷出刀时没有意识到,文焱甲居然有这样的怪力,我只不过是想分散那爻
兵的注意,没想到居然就这样轻易置他于死地。

  司徒显然已经力尽,只任那尸首压在他身上,连推开也做不到。我急忙上前
拉开那尸体,将他扶了起来。

  时间已经不多,再拖延下去,敌方若再派出人马,我们两人必死无疑,我将
他背在肩上,顾不得自己身上还未长好的伤口纷纷迸开,就往赤烽那方向疾奔而
去。

  赤烽果然不愧是名驹,背负我们两个成年男子速度一点不减,只是司徒的脸
色已经白得吓人,就连嘴唇也看不出一丝血色,他的眼光也有些涣散,我怕他撑
不到回城,咬牙一夹马腹,将赤烽催得更快些。

  司徒有些松散的衣领之间,可以看见星星点点青紫淤痕,我非未经历过男女
情爱,岂会不知那是什么。

  他果然和那个燕玮有些瓜葛,如果我没有猜错,他应该是和对方的过程中,
在男人最为无抵抗力那一刻痛下杀手。

  因为我察看燕玮的尸体时,发现他身上的衣衫只是披了上去,衣衫下面却是。

  我想起之前沈逸风对司徒那带着提示性的语句和若有所思的眼神,难道关于
司徒和燕玮之间的事情,他早有所知?

  二十里并不是很远的距离,不过还在我索的时候,身后有隆隆的声音传来。

  我不敢放慢速度,只微微转过头去看。

  地平线上一片黑点,如果没有猜错,敌军已经追杀而至。

  只是捉拿我们二人,如此大费周章,值得么?不过司徒是城主,拿回去大抵
会起到振奋军心的作用,缓和大将被杀的恐慌。

  我苦笑,想来我不过是那被殃及的池鱼。

  东宛城已在视线所及之处,我们应该赶的及。

  身后「得得」的马蹄声渐渐接近,看来是一人单骑。对方遥遥的呼喊道:
「你是何人,居然杀我主帅。」

  这宏亮的声音,我不久之前才在燕玮的营帐中听到过,让人不得不感慨冤家
路窄。

  来人是那个被我调戏外加摆了一道的青年将领,没想到他受到我那样重击之
下,居然能如此迅速的恢复神志,果然也不是简单人物。

  我连头也不敢回,只更催动身下的赤烽,但毕竟赤烽身负两人,那青年将领
的座骑显然也非凡品,赤烽的速度自然落了下风,只听马蹄声我就知道我们之间
的距离在节节缩短。

  难道竟然是天要亡我?


               第十六章

  我现在是手无寸铁,就是有,在这飞奔的马身上,怀中还抱着一个昏迷中的
人,保持不落马已是很难得,要再做什么反抗挣扎,可以说几乎不可能。

  我唯有更紧的抱住司徒,伏在马上,盼望那微乎其微的奇迹出现。

  「你若停下,我饶你不死。」那人声音似乎已近在咫尺,但我作为杀燕玮的
凶嫌,就是用脚丫想也知道,被捕获只有死路一条,司徒的身份就更不必说,如
果我相信了他的话,我岂不是比猪还笨?

  赤烽终于被追上,我一侧头,看见那人的坐骑在我左后方大约一米左右的距
离,而他手中,着一柄长度超过六尺的成人拳头粗细的银枪,那看上去就很沉得
吓人的兵刃,在他手里竟如同小孩的玩具一般。

  如今他只要轻易一挑,就能把我连带司徒掀下马去,在这种速度下落马,若
是我一人大约可以保得不伤,可怀里还有一个司徒,要他不伤,运气好我也会拼
折一条胳膊。

  只听「唰」的一声,那青年将领已摆出架势,看来大约是我的不听劝降逼得
他不得不动手。此时,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如雷大吼:「裘毅飞,你的对手是老子!」

  袁宏志,是他?他终于赶来了,我顿时松了一口气,看来给沈逸风的留书被
他发现并对此做出了判断,我不知道他对司徒的私自行为知道多少,但我想他不
会没有发现。

  原来这人叫做裘毅飞……联想袁宏志之前所说,我猜测他就是伤了他的人。

  看来是个大敌,为何我没有乘人之危一刀剁了他?

  袁宏志策马到我们和裘毅飞之间,一柄大斧立即就向裘毅飞的头颅破空招呼
过去,裘毅飞显然不敢大意,抡起手中的银枪,挑开袁宏志攻击,但不得不将马
停了下来。

  我乘机策马绝尘而去,那生死一瞬之间,我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裘毅飞虽然同袁宏志已交上手,眼睛却望向我们的方向,如果不是我的错觉,
有一霎那,我们的视线甚至已经对上。

  我们总算是摆脱了他的追击,我拉紧缰绳,发现自己的手心满是冷汗。

  进得城中,早有人迎了过来,接过我怀里的司徒,亦有人上来牵走赤烽,我
在人群中,看见了沈逸风。

  他远远看着我,晨风吹着他尚未打理的青丝和一身素白丝衣,在这一群庸庸
碌碌的人之中,显得如此出尘脱俗。

  那一刻,我竟看的痴了,他也定定的看着我,似乎全世界只剩下我们二人。

  「杨公子,你身上的伤,让大夫给你看看吧。」司徒的一个管事过来对我说
道。我这才惊觉一身疼痛,遂将眼光从沈逸风身上收了回来,对他点点头。

  司徒的性命,总算是保住了。袁宏志以受伤之身从那个裘毅飞手中救下我们,
虽未送命,也折损了一条胳膊。我将带回的玉玦交给誉王爷,他只看了一眼,道:
「这虽是一块上好古玉,但却不是兵符,我看来像是男女之间的定情之物。」

  语毕又将它还给我。

  我紧紧将这块玉玦攥在手里,心里涌上无穷的懊恼——华五为了兵符付出了
生命,最后我居然拿错了东西。

  沈逸风事后告诉我,他看见那留言时,已经不早,袁宏志之所以能出来接应,
是司徒离开之前所作的安排。

  「司徒狄烨这个人,不喜欢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沈逸风如此评价。

  不过我觉得他行刺燕玮的事情,本就是一件没有把握的事情,若不是我和华
五前往,他估计也会搭上自己一条性命。

  我再次见到司徒,不,现在应该唤他为司徒狄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身
为城主的缘故,我从来没有从别人口中听到过他的整个名字——是一个风和日丽
的下午,他的管事前来请我,说他要当面向我道谢。

  其实我本没做什么,为救他付出生命代价的那个人,现在已经听不见他的谢
意。

  华五,他的尸首,现在还和那群爻兵的尸体,躺在那荒原之中。

  司徒看上去气色并不是很好,他的腿伤本就严重,加上之后又是一场殊死搏
斗,大伤元气,故而好得很慢。

  我进屋时,他刚刚喝下下人奉上的一碗汤药,见我进来,遂屏退左右。

  「我对你做过那样过分的事,为何你会舍命救我?」他不像是要道谢,倒像
问罪的架势。

  我愣了片刻,冷笑道:「若有可能,你就是死在路边,我看也不会看一眼。

  我救的不过是这东宛城的城主而已,若城主突亡,人心惶惶,城破只是迟早
的事。「

  我顿了顿,「我也不希望看见屠城。」

  司徒估计没有料到我会这样说,他显然有些诧异,继而笑了:「是啊,若不
是此城的城主,又有谁会正眼看一眼?」

  我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和他过多纠缠,我本就想同他见一面,将出城令牌和从
燕玮尸首上拿走玉玦交给他。

  司徒见了那玉玦,沉呤片刻,道:「此物你从何处得到?」

  看来他知道这玉玦的来历。

  我也不愿兜圈,便道:「燕玮将它佩在身上,你难道没有看见?」说到这里,
我突然发现失言,赶紧停了下来。

  司徒本就难看的脸色,此时变得尤为难看,他将那玉玦攥在手里,喃喃道:
「他居然将这东西留着……我的什么,他都要霸占么?」

  他们之间果然有什么,不过这已经过了我该知道的范围。

  我又将那出城令牌递给他,司徒估计也意识到自己片刻的失态,轻咳两声,
接过来看了看,显然有些吃惊。

  「你何时结识了赵仕杰?」他抬眼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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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

  赵仕杰……原来那个人,叫做这个名字。既然司徒这样正式的提到他,他又
能轻易拿出司徒的通行令牌——他究竟又是什么人物?

  「我不认识他,不过是他把马和令牌借给我的。」想了想,我觉得还是直说
比较妥当。

  司徒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这个人的言行,确实很让人难以
捉摸。」

  难道连他都不熟识?可又为何,这赵仕杰手中又有他的令牌?此人非富则贵,
由此可见一斑。

  本来这次司徒冒险刺杀燕玮得手,我对他的看法,已经有了些许的改变,虽
然深了去考量,这件事实在是冒了很大风险,不过若不是逼到极处,我想他身为
城主,自然了解一旦失败那必然的结果,不会有此不智的举动。

  这实在是破釜成舟的举动。

  这时我的手突然碰到了袖子里一个硬物,我想起了我来这里的另一个目的。

  我掏出我向医正专门要过的那罐膏药,递给司徒道:「你那里也受伤了吧,
这个东西据说对裂伤很有效果,我给你多要了一瓶。」

  司徒本来愣了片刻,本来苍白的脸,立刻变的绯红,他恶狠狠的盯着我,如
果不是他现在有伤在身无法动弹,估计我早就被他一剑劈将过来。

  他自然没有伸手接过那药膏。

  我早就料到这点,心里有些出了口气的舒爽感,我将药膏丢到他的床上,转
过身憋着笑离开了他的房间。

  其实司徒这家伙,生气别扭的时候无意流露出来的妩媚,看起来犹胜过了沈
逸风的清丽出尘。

  我在他房门口停留了片刻,里面只是一片寂默而已,看来司徒尚理智,倒还
没有气愤到将药罐丢掉的程度。

  夜幕再次降临,点燃桌上的烛台,我缓缓的坐了下来。

  昨天比这时稍晚一些的时候,华五还坐在我的对面,想着他在遥远城池的恋
人,笑得那样温暖,而现在,同样的烛光,同样的地方,却没有了同样的人。

  我觉得心里闷闷的有点难受,遂推开门走了出去。

  晚上的街道上,并没有多少人,大约还是因为战事的紧张,使得人心惶惶,
夜风很凉爽,但它并没有未我们带走心头的烦躁和焦虑。

  一阵熟悉的箫声夹杂在夜风中轻轻飘了过来,在什么时候,我曾经听到过这
样的箫声呢?

  辨别着它传来的方向,我慢慢的摸索过去。

  箫声是从城垛上传来的,虽然有兵士把守,但自从我带回司徒之后,俨然在
众人眼中成了英雄,我到哪里,这些人也不再阻拦。

  不过这个时候还在城垛上的这个人,到底是谁?

  那声音变得越来越近切,爬上去的时候,我看见不远的前方,有一个白色纤
长的人影,背对着我。

  只看这背影,我就能认出他是沈逸风。

  吹出那悠扬箫声的人,除了他,显然再无别人。

  悲跄而凄凉,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大敌虽然压境,但司徒杀了敌方统帅,总
是为一城之人暂时争取了一时的平静。如果这个时候对敌方发起进攻,未必不是
一个时机。

  不知道现在全权代理司徒的誉王爷,是做何打算。

  箫声嘎然而止,沈逸风转过头来——他还是发现了我的存在。

  「你去见了司徒?」他突然问了我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我不知道他的意思,点点头,疑惑的望着他。

  「我以为你会为那事恨他,没想到你居然救了他回来,还对他关心备至。」

  沈逸风的口吻有些奇怪。

  我定定的看着他,他转过脸去。

  我缓缓开口道:「我一样对你做了那样过分的事情,你不是照样对我很好?」

  不过这好之中,似乎还夹杂了别的什么目的,也未可知。

  毕竟文焱甲的沈逸风之间的瓜葛,我还一无所知。

  沈逸风握紧了手中那管箫,他犹豫片刻,道:「你自然……是不同的,你毕
竟也救了我的性命。」

  我道:「我救司徒,并非我不怨恨于他,而是若他一死,这城被屠城,可说
是指日可待。」话虽说的有些冠冕堂皇,但实际上,我当时救他回来时什么也没
想,这件事仅仅是自然而然而为之。

  沈逸风低头沉思,我透过他的肩头向那片旷野望去,爻军的营地,有点点亮
光,看上去有种异乎寻常的美丽,但它们那美丽下面隐藏的血腥,不容人忽视。

  几天来,爻军依然将东宛城围的严严实实,按说来,主帅新亡,也是我们的
一个大好时机,我虽然没有直接接触进攻,但一次喝酒时听前锋营的一个士兵提
到,虽然东宛城也对外发起其次攻击,依然难以突围,敌方少了燕玮,却似一点
影响也没有的,甚至还将北门也一并围了起来。

  这样看来,要顺利逃脱的可能,又降低了不止一成。

  司徒不顾那受伤的腿还不能动弹,将事务又接了过来,几次偶然见面,我只
觉得他更加清瘦。

  现在尚保持着某种微秒的平衡,但这个平衡,显然已经岌岌可危。

  打破平衡的事情,来得极为突然而迅速。


               第十八章

  前日我不知为何,染了风寒,于是早早就寝,一早醒来,天还未亮透,外面
已是一阵嘈杂。

  还未着装更衣,我以手肘支起身来,却又因为眼前的一阵晕眩,倒了下去。

  只是一场感冒,就这样厉害?文焱甲这么精壮的身体,竟然被这小小的病毒
所打败。

  门在这时候被急促的敲响,我咬牙披了衣服下床开门,门外站了衣冠有些不
整的沈逸风,他头发有些乱,脸色也苍白的可怕,他见了我,似是松了一口气,
还不待我问他,就立刻抓住我手腕道:「你快收拾了行李,半个时辰之后我们离
开这里。」

  我反手抓住他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沈逸风道:「昨日他们抓住一个潜入我军的爻军细在兵营饮水之中,下了毒
药,现在六成兵士都危在旦夕,此城被攻破之时,恐怕已经不远。」

  我心一沉,燕玮虽然被杀,爻军却一点慌乱的样子也没有,反而将北门也加
了兵力,现在要突围出去,成功的几率,又下降了不止一成。

  如果没有猜错,今天爻军就会发起攻城,毕竟这种围城战术,亦是大量消耗
了他们的军粮,此时一旦得手,我方战力锐减,他们当然不会给我们喘息的机会,
只是不知道,他们早有细潜伏在内,为何这事,拖了这么久才实施?

  我脑中火光电石的蹦出看见司徒和燕玮尸体的那一幕,再联系之前种种迹象
——难道,燕玮居然以此胁迫司徒?那也不对,司徒若是知道此事,他难道没有
些防备?……我的脑子俨然已经乱成一团乱麻。

  「对了。」沈逸风又道,「你大概也中了些药的。」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青
白番莲纹小瓶,小心翼翼的倒出一颗黑色药丸,道:「此药一共只有十颗,可解
百毒。我向子陵要多要了一颗,你先把他服下吧,若是收拾好了东西,直接来找
我们就是。」看来誉王爷是要协了他离开,他方急忙过来找我,我点点头,脑子
里如同一团乱麻。此刻除了逃走保命这一点之外,在我意识里最明晰的,是司徒
狄烨所说的那「屠城」二字。

  沈逸风匆匆离开之后,环顾整个屋子,没有看见什么值得收拾的东西,我穿
好衣服,将华五那沓银票掖在怀里,动身去找沈逸风誉王爷他们。

  果然不出所料,他们都在主帅的营房之中,待我被通报进入之后,看见誉王
爷和韩文礼一脸严肃,他们面前跪着一个我并不认识的人,看衣饰大约是个百夫
长,此人身后一左一右是两个身形魁梧的兵士,将他牢牢压住动弹不得。

  看来这个人,应该就是沈逸风口中那个细,没想到他居然能混到这个军阶,
看来潜伏的时间不会短暂。他一开口就吐出一口鲜血,喉咙深处也只能发出含糊
的音节——看来他的舌头已经被拔除。

  既然涉及他们的公务,我也不想继续听下去,此人结局只有一个,就是死路
一条,但杀他的方法,却千千万万,有时候看来,竟是一刀砍了还痛快些,我离
开的理由还有一个,就是沈逸风并不在帐内,因此,我此刻的存在,显得有些格
格不入。

  沈逸风唤我来找他,自己却不知所踪,实在不得不说是有些奇怪。

  出了帐去,突然看见司徒的贴身侍卫远远向我走来,他见到我,唤道:「杨
公子,城主请你去。」我问道:「兄弟知道是什么事情么?」那侍卫困惑的摇摇
头道:「他只是唤你过去,其他的,倒没有细说。」

  唤我过去,他有什么打算?我马上就要离城,难不成他还要对我交代后事?

  不过即使交代后事,怎么排也轮不到我头上。

  因为腿伤伤及经脉不能动弹,司徒命人为他制作了一架类似于轮椅的物件,
这样一来他这关键几天的行动就不用依靠别人抬来抬去,方便许多。

  我到司徒书房门口之时,听见里面传来细细索索的声音,司徒微微带着宠溺
不知对谁说道:「大毛,和你说了多少次不要把肉藏在书房,你总不听话。」

  大毛?这名字真正是俗到了极限,听司徒的口吻,「大毛」应该是一只杂食
或者肉食动物,而依照这几天以来对司徒的了解,我相信他喜爱的动物必然是大
型肉食动物。

  大型肉食动物……这样说起来,我突然想到了一只让我觉得符合司徒气质的
动物——那只强暴我的黑豹。

  首先映入我眼帘的,果然是那一双冷淡而清澈美丽的琥珀色眼睛。

  果然还是无法避免的微微颤抖,我如梗在喉,几乎忘记了司徒的存在。

  黑豹显然也看见了我,它喉咙里发出略带威胁的咕噜声,身子微屈,蹬在地
上的后腿上肌肉绷紧,是随时都要扑上来的架势。

  司徒伸出手来,在黑豹头顶上摸了摸,道:「大毛,他不是敌人,不要攻击
他。」那黑豹像是听懂了他的话,乖乖伏在他的脚下,只是一对警醒的眼睛,还
虎视眈眈的盯着我。

  他转头对我道:「觉得俗吧?这是我女儿给它起的名字。」他嘴角漾起一丝
微笑,可看上去是那样苦涩。

  他的女儿?司徒居然也有女儿?可为何我在他身边连半个女人的影子都没有
看到过?或者他的夫人和女儿,现在是在国都什么的安全地方吧。


               第十九章

  「你空有一身蛮力,却不擅运用,实在是暴殄天物。」司徒道,「如果你学
些刀法剑术傍身,兴许日后能多些活路。」

  蛮力?这我倒是不敢想象,想我过去那体质,实在不值得炫耀,突如其来得
到这样一副强健的身体,我自己都还没有习惯这个事实。

  司徒从书桌里取出一本线装书籍,递给我道:「这是一本拳谱,你拿去照着
练习,应该能有所获益。」我胡乱翻了两下,发现这拳谱里的字,多是我不认识
的繁体,顿时无言,好在还有些人物动作的绘图,想来依葫芦画瓢应该也可以学
习。

  司徒静静的等我将拳谱收进怀里,方道:「你不该和沈逸风走的太近,这次
若你同他们一起出城,袁子陵不会轻易放过你。」

  他口中的袁子陵,我知道是指誉王爷,但这个名字,被他以这样不恭敬的口
吻叫出来,我还是第一回听到:「你为什么对我说这些?」

  他低下头,细长白皙的手指在黑豹颈项处抓挠,黑豹的头在他手臂上磨蹭着,
半眯起眼睛,如同一头慵懒的猫。

  「你好歹也救我一命,我虽不知你为何自称杨凡而非文焱甲,但你为人处事,
的确和过去大相径庭,若不是你一直没有离开大牢,我几乎要怀疑前后不是一人。」

  我与文焱甲前后本来就不是一人,不过略微熟悉司徒之后,我亦觉得他和我
初见那司徒变态,不太一样,若硬要说,应该是更加具有人性了些。不过这些与
他说明,太过于匪夷所思,所以我决定保持沉默,万种原因,由他自去猜想。

  司徒见我不答,叹气道:「如今的局势,我想你已经看到,此城被破只是时
间问题,不过就是不用冒险突围出城,我也会给你留一条活路。」

  活路,原来他也是给自己留了活路?那么若是遭遇屠城,他自然不会慌忙。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若是我,只怕早就逃了也未可知,没有人会明明白白
往死路上闯,他肯指条活路给我,我还没谢过他的恩德。

  到兵营时发现他们将那个细的头颅割下,以木笼盛了挂在营中一处旗杆之上,
不过我觉得这一点意义也无,该到破城之时,这些人怕是都难逃与那细相同的命
运。

  不否认有了司徒的保证,我的心安了许多,但只怕他的后路也不周全,所以
我还在矛盾是否要和沈逸风他们一同出城。

  回到主营,看见韩文礼,他见我显然是一惊,道:「沈公子刚才到处找你,
也没听说你去往何处,片刻之前誉王爷已经协了他和手下,准备出城突围回京城
了,你要是现在骑马追赶,兴许能赶上。」

  看来司徒是故意找我,以错开时间——他既然故意要留我,那么我就是追了,
估计也是追不上。

  城里终于乱了,人潮纷纷向城门涌去,可是去了又能怎样,就是能打开城门,
一样是送死。暴动的人们根本不管这些,他们祈求着,漫骂着,拿手上的东西砸
守城门的兵士,一个百夫长出来向他们解释这城门不能开的厉害关系,可是根本
无人理会,反而被一拥而上的人打了个头破血流。

  最后,来了数十个持长枪的士兵,一连挑死了四五个闹事者,人们才渐渐退
去。

  爻军在黄昏时分,果然发起了攻击,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怕我们之前中毒未
深尚有战力,不过这个时候,是已有数百兵士因为中毒的缘故丧身。加上为送誉
王爷安然出城折损的兵力,剩下的人,还不到之前的四成。

  司徒这个时候肯定会到城门那里,如果一旦抵抗未成,他又是有重伤在身,
死亡可能性比一般人高出许多,到头来,他所谓给我留的那条后路,估计只能是
死路。

  即使知道危险,我依然抓住一个校官问道:「可知道城主到哪里去了?」

  对方一脸忙乱,但也不好挣脱,他瞄瞄前方,道:「好像是在东门指挥抗敌。」

  他话音未落,便挣开我向北门奔去。

  东门,如果没有记错,东门应该是敌军兵力最强盛的地方,我犹豫片刻,到
帐中找了件软甲穿上,至于外面那层铠甲,我既觉得它累赘,也不会穿,索性也
就如此,索了一下,如果这样手无存铁的前往,遇到什么变故,我也不能就用了
一双肉拳去对抗敌军的兵刃,饶是我再有气力,也只有送死的份。

  问过管兵器的小兵,在武器库中徘徊片刻,我总要为自己选些东西防身。盾
牌自然是不能少,我再在剩下的武器中掂量,抄了一柄青铜八棱锤挥舞两下,觉
得尚顺手,便抓起就往东门奔去。

  东宛城城门厚重,以生铁铸成,当年那工匠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这城门虽然
沉重,却有巧妙的机关可以轻易从内部开启,爻军破其不易,将目标转至城墙。

  我赶到的时候,只见那箭矢如同雨点般的飞上城头,爻军借了箭雨的掩护,
架了云梯往上爬,守城将士冒了被箭射中的危险,将云梯推开,把爬上来的攻城
兵砍将下去;有人搬了大石往下投去,还算勉强挡住了爻兵的进攻,不过这也只
是一时之计,在这种攻势之下,我方兵力又薄弱,不到半夜,估计就不能再坚持
下去。

  我在人潮之中,看见了司徒,他腿不能动居然还以轮椅冲在最前方,只是片
刻功夫,我看他已经用攻城斧砍下数个企图爬上来的爻兵。


               第二十章

  城上城下呼喝声惨叫声连成一片,断肢血肉横飞,有些肉末血浆甚至溅到了
我的脸上身上,还好爬上城墙的爻军没有几个,很快就被东宛守军所杀。

  在这群人之中,我只能来回躲闪,偶尔借盾牌格去一两箭矢和攻击。

  司徒虽然不弱,但始终是行动不便,我看见一个爻兵乘乱向他悄悄靠近,可
周围人一心抗敌,根本没有发现这个变数,那人举起手中的朴刀向他的头部砍了
过去,司徒估计也听见风声,转头之际,显然已经来不及——如果他双腿尚能动
弹,当然避过是件简单不过的事情,此时此刻,只是上身能动,加上他手中的攻
城斧还插在一具爻兵的尸体之中,端的无限危急起来。

  此时此刻,也管不及顾不上那许多,我疾步上前,抡起手中的八棱锤,直直
向他头砸去。

  文焱甲的气力,果然不可小窥,只听喀嚓一声,那爻兵当即脑浆迸裂,看看
已不能活,我再用盾格开他的身体,甩到一边。

  司徒此时已经拔出攻城斧,他对我感激的笑笑,立刻又转头砍断一个爻兵的
手臂。

  我看著浴血中的他那可谓流畅而狠辣的动作,慢慢退到一个死角,这好歹是
我第一次刻意杀人,多多少少觉得有些恶心。

  一个时辰之後,爻军的攻势渐渐减弱,有些受了重伤的东宛士兵被抬下去疗
伤,司徒背上也被砍了两条三四寸长的大口子,好在有盔甲护身,加上他本身能
耐,倒也不是很深,现下也已经止了血。

  有将士递上一个牛皮水袋,司徒就著喝了一口,有水从他的嘴角流下来,沿
著下颌向颈项缓缓滑下,加上他的头发被汗液浸湿,此刻正弯曲著贴在头上脸上,
衬著那伤病未愈的苍白脸色,透著一种禁的性感。

  过去还不觉得,今天看了他杀敌时候的狠劲,才真正体会到,这司徒的确不
愧是个好城主,他完全不顾及自己的性命,身先士卒,我敢肯定他这一举动,绝
对最大限度带起了东宛将士们奋勇杀敌的士气。

  「将前些日子购进的那两门大炮推过来。」司徒对一个参军道。

  那参军颇有些惶恐:「赵先生说过,那两门大炮还未调试好,怕使用的时候
准头不对出了乱子……」司徒还不待他说完,怒道:「此时不用待到何时?若等
它们调试完毕,这城怕也就破了!这炮不如直接送给爻军来的爽利!」那参军不
敢再有什麽言辞,急急下去取炮不提。

  东宛地处边界,与上元国土其他地域中间隔了一条渭河,救援都极其困难,
平时主要是以商业交易中心为主的这个城池,兵力虽然不弱,但毕竟不是以军事
为主,遇到这种两国纷争的时候,首当其冲就是被攻打的对象。此城虽富裕却偏
远,司徒到此任职,几乎等同於下放。当然这一切,是从沈逸风的一些话中推敲
出来。

  我看著他司徒,犹豫要不要提醒他关於他答应我的後路的问题。不料这个时
候,又生了变故,爻军再次发起了攻势,不过这次他们不再使用箭雨攻势,而换
用了投石器。

  如果说之前的箭雨还勉强可以用盾牌阻格的话,这一块块飞过来的起码大过
人头的石头,让东宛军毫无招架之力。在混乱中,司徒的轮椅被砸碎了一个轮子,
好在他本人没有受伤,只是跌倒在地,但马上就被人抢到安全之处。

  那两门炮,还未推过来,就见一个头上还包著碎布、满脸血污的小兵来报:
「城主,南门已被攻破,韩将军……韩将军他已经殉职了……」

  我心一沉,原来最终……这城,还是没有保住,虽然我看见他们如此拼命垂
死挣扎着,但这场角逐,从一开始就意味着绝望。

  听到这消息,司徒和众将士像抽去了气力一般,纷纷垂下双手,有些人手中
的兵刃,就这样「当」的一声掉在地上。

  周围的石头还在往下落,甚至砸到数人,不过竟没有人有太大反应。

  我终於忍不住,对未知的焦虑,以及看见他们那种认命的态度。

  「反正都是要死,不如多杀几个爻军!」我吼道,上前挡开一块块要落到司
徒头上的石块。

  司徒傻傻的看著我,突然笑了:「你知道麽,东宛有十万手无寸铁的城民,
屠城……」我一咬牙,现在是大难临头各自飞,谁顾得了谁?不知谁吼了一句:
「是啊,反正是死,继续杀那群爻国来的王八羔子!杀呀!」大家如同大梦初醒
开始纷纷响应,又抄起了武器。

  是了,这些人的家,就在这里,即使是破城,也不能简单就抛妻弃子离开此
城,就是最后的困兽之斗,也要拼到最后一滴血流尽为止——已没有任何退路可
走,这样总好过屠城白白被送可性命。

  我将司徒一把抱了起来,因为文焱甲本身神力,加上司徒本就不重,抱著他
走一点也不觉得吃力,倒是司徒过了一瞬反应过来,怒道:「杨凡!你放我下来!」

  我道:「你那代步车也坏了,我放你下来,你怎麽走?」

  他沈默片刻,道:「我也要留下抗敌的。」

  我道:「你留在那里,不过是个累赘,还不如现在收拾那些他们见不得的物
件,将那该毁的毁了。」这话虽说冠冕堂皇大公无私,其实我不得不承认自己有
私心在其中。

  司徒沈呤片刻,道:「也罢,已经破了城,我就带你去那出城之路,也免得
误了你的性命,违背了我对你的承诺。」


               第二十一章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色极为苍白,像是虚脱的样子,刚才杀敌的气势,已经
荡然无存。

  此刻并非关心他心情的时候,我抱他下了城楼,此时天色已全暗,因为阴天
的缘故,没有月光,显得无限残酷和凄凉。从高处向城中望去,南边为多,好几
处已经燃起熊熊烈火,火光映的半边天都发红,伴着隐隐传来的尖叫和身边那些
刀刃进入身体的钝响以及受伤士兵的惨叫——真是如同地狱一般的景象。

  司徒在我怀里,闭上了双眼,我咬咬牙,问道:「我们现在该往何处去?」

  「去我的府邸。」他头也不抬,只是皱紧了眉头。

  索片刻,我认为这样抱着他,空门实在太大,如果遇到敌人,只能靠躲闪回
避,若是运气不好闪避不及,受伤甚至死亡都是有可能的。

  毕竟现在城中已杀入敌军,哪里都不安全。

  「我背着你去,你可要抓紧。」将他负于背上,我抄起地上一个东宛士兵尸
体手中的攻城斧,向他的府邸方向奔去。

  一路上遇到两三个爻兵,我是能躲就躲了过去,只是看见其中一人正在虐杀
一个手无寸铁的老妇人,我一怒之下,一斧竟然将他的头砍的飞了出去,鲜血顿
时溅了我和司徒一身。

  我一个机灵,顿时清醒过来,退了几步。

  司徒在我身后道:「我如果早些和你相识,估计你能成为我坐下一员猛将,
可惜现在……」

  就是他早些认识我,认识的那个人,也只是文焱甲而已,我不知道文焱甲能
不能成为一个好将领,但我现在,熟悉的是过去自己那个怎么也算不上是强悍的
身体,加上又有贪生怕死的观念,相信绝对做不到「猛将」这一说。

  司徒的府邸比较接近东门,所以到达那里并不需要花费太多的时候,只不过
此时片刻功夫就关系到生死,我现在一身鲜血恐怕会引起爻兵的注意,听了司徒
的话,我背着他抄小径一路来到府邸后门。

  看来爻军还未到达这里,不过这偌大一座府邸差不多成了空的,那些下人早
已逃的七七八八。

  司徒道:「到我书房去。」

  他的书房?看来司徒是在书房中藏有秘道,我百味陈杂的望了望南边那片被
火焰染红的天,丢掉手中的斧头,在他的指示下找到他的书房。

  司徒让我将他放到他书房的椅子上,他用那修长的手指重重的揉着他的太阳
穴,流露出疲惫和难以言喻的脆弱。

  这时,有什么东西擦着我的腿向司徒的方向过去,我惊退一步,才发现原来
是大毛。

  它高贵而缓慢的向司徒走去,然后蹲在他的面前,轻轻他身上的血迹。

  司徒像是被它唤醒,望着我道:「不好意思,你肯定等急了。」他转过上身,

  费力的将书架上一本厚厚的书取下来——原来那书后面竟然藏了一柄黄铜制成的

  上面雕着龙纹的精致小手柄。

  「你看见手柄了么?把它扳倒。」司徒坐着显然不能够到那个手柄,于是我
伸手,越过他的头顶将手柄扳下来。片刻之后,地面似乎都震动起来,书架向两
边分开来,可后面并非我想象的一个洞窟,事实上,那里只挂了一幅观音菩萨的
画像。

  我茫然的看着司徒,他对我微微一笑,道:「你将那画像取下来。」

  我依言掀开画像,却发现那墙面一片光滑,什么也没有。难道这最后时刻,
司徒居然还逗着我玩?看他的样子,并不像啊。

  司徒从我手里接过画来,只是一拧,那画轴就开了——原来里面竟另藏了玄
机。他从其中抽出一根长约六寸的细长玉棍,玉棍的头上有些人为的凹凸,看上
去倒有些像一柄钥匙。

  他将书案左上角的书卷拨开,仔细观察之下,居然能发现有一个小孔。

  司徒将玉棍从小孔中插了进去,向左旋了三周,取了出来,又换了一头,再
转了三周,取了出来。

  又是一阵震动,不过这次挪开位置的,是书案。书架则同时合上,若不是经
过刚才的变故,几乎没有人会觉察到它曾经动过位置。

  书桌挪开之后,能看见一块金属盖子,司徒道:「你拉开它,那就是秘道,
通往大约距离城东五里的一间茅屋中,茅屋里有些干粮和银两,你可以带着它们
逃命。……对了,你只要继续往东走,就能到岩烁城,那里一直保持中立,是以
不用担心战争。」

  我索片刻,想起怀中还掖着华五的银票,便问道:「车池在哪个方向?怎么
去?」

  司徒怪异的看了我一眼,答道:「在岩烁城往西南五十里,不是太远。」

  我拉开那金属盖子时,他又道:「你进去大约三丈的左面墙上有一支火炬,
带上它,否则余下的路你只能摸黑。」

  他这样叮嘱,难道:「你不走?」

  司徒扯了扯嘴角,似乎想要挤出一个笑容,但终于没有成功:「你不是说过,
要处理一些他们见不得的东西。」

  那只是我一时情急劝说他的话,他居然当了真:「走之后将这里一把火烧了
就是,何苦这么麻烦。」我急道。

  他挺起身一把将我推进地道,又扔进一个火折子,我尚未爬起来,就看见头
上那屡光芒,慢慢的消失了。

  司徒竟将那盖子扣上。接着我听见轰轰的声音,看来他将书桌又移了回去。

  他真的不要命,誓要与此城共存亡么?

  我向上推了推那盖子,已经是牢牢被压住无法动弹,司徒既然一心求死,我
也无力勉强,还是先保住自己性命要紧。心脏抽痛了一下,不过也只是那一下而
已。

  我伸手在地上摸他丢给我的火折子,打燃后就着那微弱的光芒,向四周望去。

  这只是一个简陋的地洞,一个成年男子要微微弯下身子才能通过。大约三丈
的地方果然有一支火炬,上面甚至挂了些蛛网。

  我用手里的火折子点燃了它,洞里顿时明亮许多。

  这条地道的前方,是深不可测的黑暗,而后面,是一个将要面临血腥地狱的
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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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宛卷番外(朋友所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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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番外不是某枫写的,它的作者是被我们称为「大毛」的——猫仙人大人。

  没错,黑豹叫「大毛」这个名字,本来就是个YY。

  所以,大家可以将这篇番外,视为猫仙人大人在YY它自己……^^

  言归正传,希望大家能喜欢这个番外,虽然和某预想的都不太一样,但猫仙
人大人一向擅长描写微妙的情感,这是某枫所望尘莫及的。

  猫仙人作品主要有:《小猪快跑》《花似人非》《天生我才》,欢迎大家前
去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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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豹子,是一种孤独而高傲的生物。他们一生追求的也不过生存二字。若要生
存,便必须要有自己的领地。他们为自己的领地而战,就如同为命运而战一样。

  如果失去了领地,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

  夜深间,四下寂然无声,月光便在这蒙蒙的黑暗中汹涌平静。

  一只老鼠突然间跑了出来,嗒嗒的又消失在重重树影房遮中。

  月光被这小小动静惊醒,泛起点点涟漪,一波一波的荡漾开去,挽起层层漂
亮的影花。

  我就静静的趴在这深深浅浅的交织光影间,感受着夜的静谧,黑暗的呼吸。

  远处的暗哨无声无息的倒下了。

  我爪子,身形一晃,潜入了浓郁的黑暗之中。

  那入侵者就隐藏在晃动的疏影中,蓄势待发的危险。

  而我在他的身后。

  月光荡漾下,我优雅的伸出了自己的爪子,牙齿在发光。

  他猛回头,瞳孔的碎片说不出的闪亮破裂。

  血的花瓣猝然盛开,怒放在抖动的生命的咽喉。

  无声无息的胜利。

  暗哨受到惊动,赶过来处理尸体。

  我清洁自己的皮毛,若无旁人。

  等到彻底干净了,我才慢慢的踱回了我的领地。

  我迫切的希望,能够享受胜利的果实。

  床上本来陷入深沉梦乡的人显然被我突然的靠近惊扰,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

  我忙乖巧的伏低凑了过去,他勉强睁开眼睛,眯眯着看是我,含糊说道:
「过来。」

  我的背脊放松而平顺,由着他将我的头揽在怀里,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

  我把头又往他怀里拱了拱,摆了个舒服的姿势,他果真顺势窝了过来。

  纠缠在一起的,不只是肢体。

  他的怀抱非常温暖,随着气息舒缓的起伏,我蹭了蹭,把耳朵贴上去,嗯,
心跳的声音也很好听呢,……有点满足的感觉。

  这里,是我的领地。

  夜,又恢复了宁静。

  那一天的天很蓝,阳光明亮耀眼,连空气中都弥漫着自然的芬芳。

  草高而坚挺,直直的拔到天上,密密匝匝的压过来,无声无息的逼迫。

  我饿得浑身发抖,独自窝在草丛中默默地等待。

  苟延残喘,或者死亡。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我支撑着站了起来。

  身边的草哗哗作响,是我虚弱的颤抖。

  此时,与其说是与猎物作搏斗,更不如说是与命运抗争。

  失去自己领地的豹子,就等于失去了生命。

  当那脚步声再一次穿透耳膜的时候,我咆哮着扑了出去。

  猎物有两只,一大一小,……不怎么可口的样子。

  然而强壮。

  我眼前一花,一脚就被踹了出去。

  腹部火烧火燎的疼,呜咽着挣扎。

  如果现在不能站起来,意味着什么,我很清楚。

  那男人朝我走了过来,脸色冷冷的,千年的冰霜。

  我瞪着他,绝望却不能退缩,蓄势最后的攻击。

  他的手高高的抬了起来,在阳光下像是金色的屠刀。

  我等待,它的落下。

  「师傅,不要!!!」旁边的少年突然间出声,「它挺可爱的,让我养了吧。」

  男人转过头去,看不清楚的表情,缓缓放下来的手,收敛消失的杀气。

  我颤抖着,往后退去,退去。

  逃脱才能够生存。

  少年却一下子就扑了上来,嘴巴咧的大大的,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令人晕
眩的耀眼,「乖乖,你是我的了。」

  我拼命的挣扎攻击,嘶吼咆哮,最终也没有敌得过他的笑容还有强大坚定的
禁锢。

  蔚蓝的天空下,明媚的阳光,绚烂的微笑。

  在那一天,我失去了自己无法生存的家园,却找到了重新守护的领地。

  早晨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穿好衣服了。

  「大毛,」他摸摸我的脑袋,我就着他的手凑过去撒娇,「今天给你准备了
好东西呢,嘿嘿……」

  我静静的看着他,歪头。

  他的笑容有点诡异,不过还是漂亮,牙齿白白的,眼睛里绽放出动人的光芒。

  「你一定会很喜欢的……」

  我喜欢的……

  我把额头顶在他的肩膀上。他的肩膀厚实而宽阔,并不是我记忆中少年单薄
的臂膀。

  他搂住我的脖子,拉了过来:「这么大了还喜欢撒娇,不过今天……也该是
让你长大的时候了。」

  我呼哧呼哧的着他的脸颊,尾巴一摆一摆的甩着他的后背。

  「乖,先去吃饭。不然一会儿你肚子饿了把人给吃了恐怕就没有什么意思了。」

  他站起身来,我立刻也从床上跃下,亦步亦趋的跟着走了出去。

  吃过饭,他给我套上了颈圈,我不满的低声咆哮着,却也没有过分挣扎。因
为我知道,他要带我出去。

  「乖乖的,我给你挑个最好看的。」他弯腰拍拍我的头,「一会儿你可要好
好表现啊……」

  他站起身来的时候,唇边的笑容已经消失,抿成一条直直的线,下巴略略抬
起,生硬的线条,全是刚毅。

  此时的他,是高高在上的东宛城的城主。

  我也收拾心情,骄傲的昂起头,任由阳光从我的皮毛上倾泻而下,现在的我
凶悍强壮,再不是以前任人欺凌的可怜弱小。

  我是司徒的守护,司徒是我的领地。

  谁都不能侵扰。

  司徒的心情明显很好,他的表情虽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脚步却轻快许多。

  我耐心的看着他的步伐,不远不近,不亲不疏,就这么跟着。

  我的心情也很好。

  广场上的人早就到齐,只等着我们。

  我漫无声息,却又不可忽视,满意地看着人群自动分开闪出一条通道来。

  即使不用回头,我也知道司徒此时必定会露出平和而略显霸气的微笑。

  司徒坐定了,让我卧坐在他的身边,一只手漫不经心的抚着我的背,微笑。

  我将头微微靠在他的腿间,环视四周。

  这广场平日里倒也没有什么用处,今天却有些不同。

  左侧放着些笼子,里面竟然是各式各样的畜兽。

  或坐或卧,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我不舒服的扭扭脖子,忍耐。

  好戏很快就登场了。

  我的眼前充满了淋漓的鲜血和丑恶的交媾。

  被紧紧绑在地上的人类痛哭流涕的恐惧,扭曲痉挛的肢体,卑微而丑陋。

  但更丑陋的却是伏在他们身体上杀红双眼,尽情发泄自己望的那些牲畜。

  无法忍受的恶心。

  我忍不住靠的司徒更近了一些。

  司徒体贴的摸摸我的头,「别着急,最好的给你留着呢。」

  我抬起头来看他。

  天还是那么蓝,就像我第一次碰到他时一样纯净而晴朗。

  可是为什么,他此时的笑容,却如此的陌生而可怕?

  一种无法控制的恐惧和灼热迅速而强劲的向我袭来。

  我缩紧了身体,那股力量在我体内横冲直撞,寻找着突破的出口。

  我惊奇的发现,那些原本让我恶心作呕的气味和野兽的交媾慢慢扭曲盘旋,
诱惑的画面,煎熬的冲动。

  司徒笑着对我说:「大毛,该你了,去吧。」

  颈圈上的绳子交给了别人,我无法退缩的站了起来。

  不动。虚弱的可笑的抵抗。

  这里是我的领地,除了这里,我什么地方都不去。

  司徒狠狠的推了我一把,眼神中全是鼓励和促狭的笑容。

  再也无路可退。

  脖子上的绳子狠狠的往前拖,我依然忍不住地回头。刚才还安心憩息的地方
越来越远,已经不是我能回去的地方了。

  现在,望才是彻底支配我的主人。

  ,,在众目睽睽之下,在他的眼前。

  被我压在身下的男人眼中全是无奈。

  我冷冷的看他,眼睛里干干的,映出来的伤心绝望,分不清究竟谁才是主人。

  身后的司徒咯咯的笑着。

  那清脆爽朗的笑声直直穿透了我的心。

  原来在你的心目中,我和那些粗鄙发泄的牲畜,是一样的。

  一样的下贱,一样的可以随意玩弄肆意利用。

  阳光太耀眼,再不能直视那蔚蓝的天空,我闭上了眼睛。

  我,又失去了自己的领地。

  我很长时间很长时间的在外面游荡。

  我不知道哪里才是我的落脚点。

  梦纵使再美丽,终究也没有必然的归属。

  司徒还是喜欢我,就像喜欢任何一只畜牲一样的喜欢我。

  我却再不能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一切。

  他的微笑,他的温柔,他的关怀,如同雾中花,水中月。

  从来都不是我想要的。

  我找不到我的领地,我找不到回去的路。

  一头豹子,失去了自己的领地,意味着死亡。

  他看我的眼神越来越充满担忧。

  我只能盲目的绝望的寻找。

  漫漫的悲哀。

  无所归属却舍不得离开。

  于是,只能等待。

  等待着继续残喘,或者死亡。

  原来过了这么多年,我的处境从来都没有改变。

  …………

  …………

  颤抖的坍塌的巨石向他砸过来的时候,我很庆幸我依然待在他的身边。

  本能反应,原就是短短的惊鸿一瞬。

  我终于又能坦然地将头顶在他的胸口,就像梦醒前千百次做的撒娇那样。

  他的眼中全是悲伤,或许还有泪水。

  我已经再不能看见了。

  豹子,天生只求生存。而要生存,就要为自己的领地而战。

  天是那样的蓝,阳光金灿灿的是生命的颜色。

  美丽少年向我绽放温暖的微笑:「乖乖,你是我的了。」

  他的黑衣在风中飘荡,像是母亲温柔闪动的皮毛。

  我笑着扑向他,如果有下一次,我再不拒绝。


               第二十二章

  我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映入我眼帘的,是沈逸风焦虑的脸。

  「杨凡,你觉得怎样?」他焦急的握住我的手。

  沈逸风本来雪白的衣服上占了灰尘和血迹,甚至有些残破,白皙的脸上也是
黑一道白一道,是说不出的狼狈。

  怎么回事,他不是和誉王爷离开东宛了么?为何又会重新出现。头有些痛,
我环顾四周,发现是一个自己并不熟悉的简陋草屋。

  对了,之前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在地道里快速前进,不知道走了多久,却一直走不到尽头。不是说是东门
外五里么?手中的火把快要熄灭,可前方还是一片黑暗。

  人对于未知的距离,总会觉得异常遥远。

  不知道这个时候,司徒是不是已经尽到他作为城主殉城的「义务」,敌军抓
住他,自然不会给他好结果,如果将他押送回爻国还好,最怕的就是,他们抓住
司徒,就将他杀头,毕竟他是杀死燕玮的凶手。不过,与其等待敌军的侮辱,我
相信以司徒的个性,自裁的可能性,反而更大。

  燕玮死后,东宛反而更快破城,不能不让我怀疑,燕玮过于,由于和司徒的
纠缠不清,反而保全了东宛,只是他一死,限制再也不复存在。

  到底谁是谁非,已无从追究,本就是乱世之中,谁的命运又不是瞬息万变?

  即使司徒身为东宛城城主,到此时此刻,他也难逃屠城被牵连的命运。

  想到这里,我脚步不由得一滞。

  我终于意识到,从内心深处,我想让他活下来的希望,远远胜过任他自生自
灭的想法。

  正在犹豫回去或者不回去的当口,我突然觉得头晕了一瞬,身体也晃了晃。

  地震!?怎么会偏偏在这个时候!

  还好这个震动并没有带来太大的损害,只不过从地道的上壁落下些许尘土。

  若这仅是一场小地震还好,如果它是一场大地震的前奏,我在这样的地道里,
被活埋的可能性,绝对大得惊人。

  将东宛城抛在脑后,我加速向前奔去。可还是没来得及——在我还未奔出五
十米的距离,大地开始剧烈震动,我站立不稳,倒在地上,因为向前的冲力,左
手手腕和膝盖的地方,大约是磨破了皮肤。

  火炬掉在地上,滚了两滚后,终于还是熄灭。

  尘土在黑暗中噗噗的下落,夹杂着石块和沙子,我将头藏在手臂中,尽力缩
成一团。

  被坚硬的石块砸再身上划破皮肤的感觉很不好受,但好歹是没有造成骨折。

  只希望我不要被活埋在这地道里,如果这样,我宁愿选择在东宛杀敌到最后
一刻。至少那样,我不是默默无闻的被活埋在这土坑里,而别人,连我是生是死,
都不知道。

  其实地震已经停下,可惜它带来的余威依然没有停止。最可怕的事情还是无
可避免的发生——我前方不远的地道塌方了,這是我从一阵巨大的石块和裂响中
得到的结论。

  如今只剩下回城一途,但身后的地道若是也崩塌了呢?

  仔细索以及检查了这里,这条地道距离地面的位置,应该不是太深才对,虽
然还未走到出口,不过我相信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奔走,我现在的位置应该已在城
外,如果前后均不能通过,上面是不是一个比较实际的选择?

  我手头并没有挖掘工具,如果用手指,伤害怕会很大,我回到跌倒的地方,
摸索找到落在地上的火炬——至少这玩意儿的头是硬的。

  必须要尽快离开这个地方,常识告诉我大地震之后还会有几场余震,如果继
续呆在这个地方,已经松陷的地道,不知还能不能撑得住。

  点燃火折子,四周的情况比我想象的更加糟糕,地道的前后均被封死,我竟
如同在一座坟墓之中。只可惜,我不是尸体,也不是盗墓者,不过是不幸落到这
个时代一个倒霉的小人物而已。

  塌方的部分上层的确掉下不少泥沙土石,我小心的用火炬的柄挖掘着,躲过
掉下的石块。

  视线所及之处,一片漆黑,这个方位,也是我用最后一点火折子的光辉找到
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只希望不要是天明,假如这样,我只要一爬出来,被爻
军发现的几率,比夜里大出许多。我身上穿着东宛的软甲,身上还满是血污,手
无寸铁,被杀会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这一天一夜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多的让我来不及去消化我的感情。

  手里的火炬柄突然一松,我险些没有控制好力道再次跌倒。看来已经挖到地
面,我心中一阵狂喜——这老天爷,总算还是待我不薄。

  我努力将洞口扩大,也不顾尘土落进我脸上口中,对生的渴求在这一刻战胜
了所有的意识,我只知道一点点扩大那洞口……

  然后又发生了什么?我又为何会晕过去?

  对了!余震就在那个当口发生,虽远远不及主震,对那已经松陷的地道,无
疑还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突如其来的震动,使得我从自己挖掘堆起的那个土坡上跌落下去,头重重的
砸在一块大石之上,我最后一刻的记忆是后脑一瞬间的剧痛,然后……就是一片
黑暗。


               第二十三章

  既然这个时候看见如此狼狈得沈逸风,一般推论来说,自然是他救了我的性
命,只不过我觉得这之间疑问实在太多,估计等下问起来又会头痛不止。

  沈逸风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好了被我询问的准备。

  「你睡了还不到六个时辰。」他说。

  「能不能先给我一杯水。」虽然没有失血,但我昨天开始就是水米未进。

  沈逸风估计没有料到我用这样严肃的口吻居然是向他要水,愣了片刻,才慌
忙去倒杯水递过来。

  「你怎么又回来了?」誉王爷他肯放你走?后面这半句我没有说出口,这本
是他们私人事情,不容外人置喙。

  沈逸风在这一问之下,倒说出许多,连我没有问的,也一并都做了回答。

  「子陵骗我出城,说你也在同行之中,兵荒马乱之际,也顾不上那许多,等
我发现你并没有跟来,他们已经破城。子陵叫人将我关在房中,我打晕了两个侍
卫才逃了出来。」

  沈逸风用那双灵动的大眼睛看着我,让我想起过去老在我家徘徊的那只野猫,
有一天它叼着一只老鼠放在我面前,就是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像是要我给它些奖
励。没想到沈逸风沈大公子居然也会做出同样的表情,实在让我觉得可爱之至。

  我没有说话,伸手将他脸上一块污迹擦去,他将我倒是收拾的妥妥帖帖,自
己身上的尘土擦伤,一点也没有处理。

  沈逸风别过脸去,我能看到他眼角眉梢之间染上一点红晕。

  「你怎么找到我的?」这个问题很关键,因为在那一片旷野之中,找到一个
在地下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沈逸风又不是狗,我不相信他居然能靠巧合找到
我,尤其还是在那么短的时间之内。

  「不知道为何,有人给我一份地图,说是东宛城的秘道,让我留意你可能从
那里出来……」

  「谁!谁给你的!」我一把抓住他的手,大概是用力过猛捏的他生痛,他的
眉头微微皱起。

  「我也不知道……那人也是托人转给我一封信和这个……你放开我,好痛!」

  沈逸风拼命挣脱开我的手,向后退了两步,用警醒的眼光望着我。

  看来不是司徒,如果是他,绝对不会还余有这等心思,破城之后,我能感觉
到他心已死。

  我微微有些失落,司徒现在依然是生死未卜……不过,既然这个人知道我会
从地道走,而我的逃脱路线只有司徒知道,那么,这个人就算不是和司徒在一起,
也多多少少知道司徒的消息。

  或者司徒没死,也未可知。但这个人到底是谁?他又如何能将全局掌控于手
中?

  「对不起,是我太急躁。」我对沈逸风笑笑,掀开被子打算起身。

  沈逸风又急忙上前将我按住,道:「我已经煎了些草药,你先休息,等会喝
了药再说别的吧。」

  不待我回答,他就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东宛城的那场地震,说不上到底是福是祸,爻军在这场地震中亦是伤亡惨重,
若他们晚一日攻城,停留在那旷野之中,也不会有次变故,不过这倒是成全了东
宛城的城民,至少有相当一部分人乘乱逃离了东宛,同时也逃离了屠城的危机。

  经过商议,我们接下去的安排,是先到车池城,完成华五的嘱托之后,再前
往岩烁城去投靠沈逸风的朋友。

  其实怎样安排,对我而言已经无所谓,我到这里来之后,并没有什么目标或
打算,一切的一切都来得是那样突然又仓促,只是应付它们我就已经有些应接不
暇。

  现在反而有了无事可作的惆怅。

  到达车池的过程我不想长篇累牍的介绍,毕竟古代的交通实在不发达,再加
上时逢战乱,交通工具更为珍贵,如果不是沈逸风带足银票出逃,我们根本不知
道要猴年马月才能抵达目的地,然后这过程本身——无论借助什么交通工具——
都是相当辛苦的一件事情。

  一路上时常可以看见举家迁移的平民,以及躺在路边的饿殍。

  車池城被称为花城,这是我从沈逸风口中听说,而来到车池城的时候,我才
知道,它被称为「花城」,并非仅仅因为它拥有整个这片土地最为繁荣成熟的娼
业,还因为这里本身的气候以及广泛的温泉,使得这里的气温极适合多种花卉的
生长,我们到这里,真正感觉到花团锦簇眼花缭乱——无论是女人还是真正的花
卉。

  四方胡同的集美轩,显然是车池一个比较有名的场所,四方胡同本身已经具
有相当的历史背景,而集美轩,则小倌和娼两者都经营,虽算不得多么高雅,生
意倒很不错。当然生意不错这一点,是我和沈逸风来到这里亲眼所见。

  记得华五的女人,是叫紫颜,而华五当时的口吻,像是此女在此处相当有名。

  只是一点小事,低调行事总是没错,我唤住门口一个身着粗布衣服,长相颇
清秀小厮,问道:「这里可有一位紫颜姑娘?」那小厮用十分怪异的眼光打量着
我,道:「没有,就是有过,也已经出去了。」


               第二十四章

  「玉儿,你这死奴才还在磨蹭什么,还不赶快将水送上来。」一个甜美婉转
的声音在头上响起,只是说出来的话实在不甚动听。

  那被唤做玉儿的小厮,狠狠的瞪了我一眼,端着手中的水,头也不回的走进
绣楼中。

  「看来不得不进去了。」我转头对沈逸风道。

  沈逸风神情中透出一种厌恶来,他心气高傲,估计是看不起这些做皮肉生意
的社会最底层劳动人民,或者是对那种行为本身的反感?

  「你若不想进去,我一个人进去也可以。你在这里等我片刻即可。」

  沈逸风左右看看,又定定看着我,像是下了决心,道:「我和你一起进去。」

  既然要找,还是直接找老鸨来得妥帖,那小厮提到紫颜「出去」,不知道具
体指向是她被人赎身或者被人包出场去。

  「紫颜?呵呵呵呵,紫颜姑娘在一个月前已经被翁老爷赎出去做了二房,现
在可是过上好日子啦。」肥的像猪一样的老鸨,一颦一笑之间,脸上的香粉如同
下雪一般,噗噗往下掉落。

  女人老了之后,是否都像这样,摇身一变成为极其可怕的生物?

  婊子无情戏子无意,在华五痴心为她赎身的时候,这紫颜已经径自过上幸福
日子,和华五之间山盟海誓,已不过是一场烟云罢。

  「你接下来要怎么办?不如将这银票托人带给她?」出门之后,沈逸风道。

  我觉得将那微薄的银两带给紫颜,估计还会被她当作多管闲事,影响她和那
位翁老爷之间的感情。紫颜不过是华五的一场美梦,还好他在这场梦里结束生命,
说来倒也不失为一件幸事。

  我对沈逸风摇摇头道:「我们离开此地吧。」

  如果运气尚佳,一日之内,我们就能到达岩烁城,安顿下来之后,我想我会
有时间好好的向沈逸风询问,这个文焱甲和他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刚到城门口,已有人上来拦住我们的坐骑,沈逸风一鞭抽将过去,却被人轻
轻松松拿住鞭梢。

  沈逸风看看我,眼中全是焦急。

  看他的眼神,这人倒像是冲着我来的,不过这个中缘由我完全是一无所知。

  「我家老爷请二位公子前去一聚,已经备了酒菜。」虽然那言语是客气,语
调却是不容拒绝。

  现在我们人生地不熟,看这人徒手接鞭的功夫,沈逸风绝对敌不过他。我除

  了空有一身自己都不知道到底界限到那里的力气和前些日子稍微照着司徒给的拳

  谱练习那点三脚猫功夫,可谓一点经验也无,故而要硬拼绝对讨不了好去。
若如此,不如避免对方给予敬酒不吃吃罚酒的机会,保全自己以不变应万变方是
上策。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对那已经牵住我俩坐骑缰绳的大汉抱拳道。对
方眼中显然有些吃惊的意味,估计他已经做好了和我们大干一场的准备。

  原来人生总是充满变数,我们不愿意去找那位翁老爷,他居然自己找上门来。

  翁儒翰,方过而立之年,已是这车池城的首富,基本上垄断了纺织和温泉这
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产业,并且掌握了相当部分的娼业。他本只有一个青梅竹马
的夫人,连妾也没有纳一个,夫妻之间有个十四岁的儿子,亦自是恩爱非常。他
夫人前年因为痨病去世后,不知为何,这翁老爷偏偏在勾栏院中看中了这个算不
得明艳卓群的紫颜,常常请回家里不说,上个月竟然将她赎身收做偏房。

  难道他也是对紫颜动了真情?不知此女是否在床上颇有一番建树。

  有时候我不得不佩服沈逸风的博學多聞見多識廣,这世上似乎没有他不了解
的人和事,上述关于翁老爷的背景家世,也是他知会于我。

  沈逸风,如果在我那个时代,定然是八卦报纸头牌记者,对于这一点我深信
不疑。

  见到翁儒翰,并非我想象中那样,一副肥肠满脑的暴发户嘴脸,事实上这个
人虽然看起来相貌不会给人留下太深刻的印象,却自有一种很温和很儒雅的气质,
未语先笑,显得平易近人,正如同他的名字。

  如果我们不是被他用强硬手段「请」来,我想我大约也被他这皮相所欺骗。

  「沈公子,大老板不是留书让你带着杨公子来车池找我?为何你又要往岩烁
去呢?」分宾主落座,待下人奉上茶后,翁儒翰慢条斯理的问到。

  沈逸风手中的茶杯微微抖动了一下,他不动声色的将它放在手边的几案上,
方笑道:「翁老板的心意我们心领了,不过逸风在岩烁还有朋友,不愿叨扰翁老
板清静,所以做了这个决定,还希望翁老板不要介意。」

  翁儒翰亦是打了个哈哈,道:「沈公子不要客气,大老板安排下来的事情,
我如何还会觉得是叨扰?要是不能让沈公子和杨公子宾至如归,才是翁某最介意
的事情。」言及此,他似乎颇有深意的向我这边望了一眼。

  我实在是很有些莫名其妙,看来这应该不是我惹上身的事情——首先我并不
知道他口中这个大老板是谁,这些日子我接触的人物,实在有限,既然翁儒翰称
我为「杨公子」,那么必然也不是与之前文焱甲有瓜葛的人物。

  沈逸风显然没有特别吃惊的样子,他肯定知道这个大老板的存在,看来他之
前告诉我关于翁儒翰的资料,也隐瞒了部分事实。

  如果又是沈大公子那无匹的魅力招下的麻烦,只希望若有什么纠葛,不要将
我再牵扯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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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五章

  结果这看起来是人上之人的翁儒翰,也不过是某人的手下而已,不得不承认,
我对他口中的「大老板」,产生浓厚的兴趣。

  「我们必须要尽快离开这里。」用过晚饭,沈逸风急急说道,他呆在这里一
直有些魂不守舍,晚饭时几次将饭粒撒在桌上,他这样忙乱的样子,我印象中是
从未有过,看来這個大老板,他不仅熟识,而且还与他有某种程度上的纠葛。

  沈逸风的急躁,来源于翁儒翰的一句:「大老板明天就到车池,详情他自会
说明。」

  这是他的事情,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有的时候,知道的太多反而容易惹来
不必要的麻烦。

  「你打算何时动身?」

  沈逸风犹豫道:「如果乘夜出城,亦不好办,现在时逢乱世,守备森严,是
以必有出城令牌……」

  又是出城令牌……可惜这次我们没有誉王爷再在这里撑腰,不过是否能运气
好到再遇见一个如赵仕杰那样莫名其妙的人?

  实际上,沈公子还是打算采用所谓最不入流的方法——偷。

  「他一般亥时就寝,我已探明他出城令牌被他收在书房,过了亥时我们就将
它偷出离开。」

  我不会武功,所以我觉得我应该在房中等他,这样比较把稳,更何况如果刚
好有人来访,一人不在总比两人都不在好圆些。

  但不知为何,沈逸风就是一定坚持让我一起去,所言是:「等盗得令牌,我
们立刻离开,反正也没有什么行李,留得越久越是要节外生枝。」

  反正节外生枝生的也不是我的枝,不过既然他话说到这里,我也不好拒绝,
这里我算人生地不熟,一切安排,就随他去罢,也乐得不费脑子轻松自在。

  等待总是显得焦急且漫长,沈逸风早就将本就为数不多的东西收拾利落,在
床上闭目养神,我把司徒交给我的拳谱又看了一些,现在也不好施展,就在心中
默默打了几遍。

  亥时一到,沈逸风就像上了发条的闹钟,立即坐将起来,我也将书收进怀里,
站起身来。

  他对我点点头道:「我已经将路线探察好了,你只要随我来就是。」

  我在他后面看着他飘逸的背影,一身夜行装扮将他的身体线条更加完美的勾
勒出来,显得是那样颀长挺拔,但又带着一分柔和,在月光下,他的脸似乎也笼
罩上一层月华光辉。

  他的眼睛幽深得如同千年深潭,可是我从中什么也读不到。

  我觉得沈逸风坚持让我和他同往,绝对不仅仅是他所说的那样简单,他还有
些什么是必须让我亲眼所见的,否则从他就这夜盗的事所做的调查上就可以知道,
真怕节外生枝,他断不会冒如此大的风险。

  既然他坚持这样,我也想看看,他到底有什么目的,他这么久以来对我的态
度,只能用维护来形容,但我很明白,这和我现在尚未明了的文焱甲的身世有关。

  沈逸风再次欺骗了我,因爲翁儒翰这个时候,并没有睡觉,而我们去到那个
地方,也并非仅仅是他的书房而已。

  事实上,我们进去那间漆黑的屋子,还不到半柱香功夫,翁儒翰就转回来—
—不过他之前是否在这里,我也无从印证。

  翁儒翰并不是一个人进来,在我被沈逸风抓到不知为何会在书房出现的那口
大箱子之中后,我从那锁眼中看见,与他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个女人。

  我回头看沈逸风,锁眼透进的那一线灯光,刚好映照在他脸上,他发现我看
他,对我微微一笑,举起手指在嘴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我不知道他葫芦里买了什么药,又转头继续看下去。

  原来我竟看露了一个人,随他们进来的,还有一个粉妆玉琢唇红齿白的小童,
看上去大约十三四岁的样子,五官玲珑眉目如画,身上披着一件月白色的衫子,
小腿在衣摆下方若隐若现,那衫子在灯下有种半透明的质感,看来竟似里面未着
其他衣物。但此刻他秀美的眉头微微皱起,额头上也洇出一层薄薄的汗珠,像是
忍耐着什么。

  与翁儒翰一同进来的那个女人,长相只能算是中人之姿,只是眉眼间流露出
一种风尘和狐媚之气,她身上的衣着华丽细致,我想到之前听到的描述,猜想这
个女人,怕就是他们口中那个被翁儒翰赎身的紫颜。

  翁儒翰本人和白日里见着的样子,没什么两样——他们显然没有觉察到我们
的存在。

  这种时刻,他们到书房来做什么?沈逸风要我看的,又是什么?


               第二十六章

  我屏住呼吸,等待着翁儒翰的下一步行动。

  那个可能是紫颜的女人,在三个人都进入室内之后,将门窗都关闭起来。

  这件屋子,离主建筑的距离较远,几乎可以用偏僻来形容,他们还做的这么
小心翼翼,显然是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大约沈逸风想让我看的,就是这个。

  自一进到这里,我就觉得这室内的陈设有些不和谐的地方,但始终说不出个
所以然来,现在,翁儒翰将那个小童抱上书桌,我才反应过来,原来我觉得不对
的,正是这张桌子。

  翁儒翰书房里的陈设,多以竹制品为主,只有这张书桌,不仅是由紫檀木制
成,而且厚重且大,桌面离地也不高。若说翁儒翰是为了放更多书卷,显然也说
不过去,因为那上面根本连一本书都没有放。

  当翁儒翰分开那小童的腿的时候,我想我知道了那张桌子的用途。我又转头
看着沈逸风,难道沈大公子这样高雅之人,居然带我来看这种龌龊事情,也不知
道他到底什么目的。

  沈逸风显然也为眼前的事情所惊讶,他瞪大了眼睛透过箱子上他刚悄悄划开
的一个小洞看着外面,发现我看他,又是脸红又是焦急,只是此时苦的是不能开
口。

  我猜测这事件大约也超出了他想象的范围,与他原本的计划也相去甚远。

  「文绪,给爹看看姨娘帮你弄的怎样了。」翁儒翰柔声说道,如果不是亲眼
见到他所作所为,所有人只会觉得他正对自己的孩子表示关爱。

  可惜他这个时候,正将那应该是他儿子的孩子大大分开,虽然他背对着我们
不能看见他在做什么,但猜也猜得到,他是在看那孩子会,而且看的显然相当仔
细。

  那个被他唤做「文绪」的孩子,似乎因为他的碰触,轻轻挣动了一下,嘴里
溢出的,怎么听都蕴涵着浓厚的情。

  翁儒翰到底在对这孩子做什么?我疑问间,他错开身子,道:「紫颜,你来
看看,文绪这里有些肿了,你是怎么搞的。」

  果然是紫颜……不过这个时候我关心的重点已经不在这个女人身上。

  文绪的腿被分的很开,膝盖已经贴到他的胸口,翁儒翰这一错身,恰好将他
下身暴露在我们眼前,原来这孩子的确没有着里衣,而他的之中,赫然插着一根
粗大的玉势。

  我有点想作呕的感觉,这翁文绪生得如此娇艳可怜,柔弱之感远胜女子,比
那紫颜的相貌身段好上数倍不止,再加上这么个场面,如果没有猜错,这翁儒翰
将紫颜赎身带回,只是为了调教他这儿子。

  沈逸风已经别过脸去,脸上流露出震惊和厌恶,我在心中叹口气,也转过脸
不去看外面的情形。

  这箱子空间本就狭小,我俩动作一变,他的脸却靠在我的胸口,他的表情看
不清楚,口中呼出的热气透过衣服轻拂着我的胸口,有点麻麻痒痒的感觉。

  突然外面那孩子惊叫了一声,我急忙转头去看,只见紫颜正伏在他下身,头
置于他两腿之间,而那根玉势,已经被翁儒翰拿在手中。

  此时此刻,我觉得我有足够的理由怀疑,这间屋子并非翁儒翰的书房,根本
就是他为了掩人耳目的一个所在。

  难道竟然要我们耳濡目染这场龌龊的性交?虽然我心里厌恶,但若只是听听,
尚无所谓,不过沈逸风显然已经不太舒服,我能看见他握住我衣服的手,指关节
因为用力已经有些发白。

  他是不是又想起了那个噩梦般的狱中的夜晚?

  我伸出手臂小心环住他,努力避过发出声音的可能,然后将他搂在怀里,轻
轻抚摸着他的背。记得过去那只野猫也是这样,在雷阵雨的天气,只要一打雷它
就变得很紧张,竖起一身的毛,而只要将它抱在怀里轻轻抚弄,它就会放松身子
乖乖睡着。

  沈逸风的身子果然柔软了下去,他整个身体的重量似乎都压了过来,这让我
有些吃不消。

  此时只听外面那紫颜道:「既然事毕,奴婢就下去了,老爷和少爷就慢慢来
吧。」那声音果然是魅惑动人,不愧是勾栏院中的被翁老爷相中的老手。我又好
奇向锁眼望去,紫颜恰好在那时退出房去,关了房门。

  屋里渐渐弥漫着某种香熏的味道,人体纠缠、低呤喘息、衣衫厮磨混合着发
出的声音是那样的糜和挑逗。

  我的身体渐渐有些发热,呼吸也急促起来,下腹急剧涌上的热潮让我不由得
有些咬牙切齿,此刻我明白,那香熏看来是有催情的作用,不过这个时候,我根
本一动也不敢动,只能任由望在身体里慢慢堆积。

  沈逸风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我知道,这香怕是对他也产生了影响。

  我们动也不敢动,这一刻所有的刺激,恐怕都能带来不好的后果。


               第二十七章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我几乎已经以为自己到达了极限,屋里两人似乎是终
于结束了那场我所不能接受的情事,翁儒翰轻声安慰着声音里带着哽咽的翁文绪,
其间夹杂着悉悉索索的衣物摩擦声,大约是他们正在着衣。

  「绪儿,紫颜说你现在已较过去好了许多,必有一天会不再用那情黛。」翁
儒翰声音很是温和,若不是知道说话的对象是他儿子,我估计我会觉得那是他深
爱的情人。

  翁文绪并没有回答他,不过翁儒翰居然笑出声来,还是那种极其满意的笑声,
我想那孩子一定是做了什么。

  他估计是抱起翁文绪离开,我们听见门咔的一声合上,但外面的灯光却没有
熄灭。我再次自锁眼中望出去,他们确实已经离开。

  我终于松懈下来,吐出一口憋在胸中的沉重气息,打开箱子的顶盖。

  身上的冲动和望,怎样都得找个地方宣泄才是,不过现在显然不具备这种条
件,此时此刻我只想寻觅一个无人的角落自行解决,但沈逸风压在我身上,一动
也不动,连带得我也动弹不得。

  他该不会是因为缺氧晕倒了吧?我推了推他,他口中却发出了暧昧不明的声
音。

  「凡……杨凡,这是……怎么回事?他们用了……药?」沈逸风的反映看来
比我严重的多,他眼神已有些迷茫,双颊泛起粉红,眼中也饱含氤氳水汽,艳红
的唇轻轻开合,流露出无匹的媚惑。

  完了,我觉得我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发生了断裂,现在我们这个样子,算不算
干柴烈火?

  看起来找个角落自我解决这个问题已经成了泡影,先要将眼前这个问题人物
解决才是。

  沈逸风像是无意识的在我身上轻轻的磨蹭,老天!他不知道这是在玩火么?

  我长叹一口气,在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望总算下去了许多。

  我将手伸向他的下体,他的果然已经坚硬火热,不过我想我大约也好不到那
里去。算了,现在时间无多,还是一起解决吧,不过这个箱子真是太窄,估计不
好施展。

  我勉强拨开他,爬出箱子,又将他抱出来放在那书桌之上,沈逸风发出意味
不明的,长而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本来实在不愿意用翁儒翰用过那处,不过环
视左右,再无没有比它更适合的地方。

  我动手除去沈逸风的衣物,他脸上流露出一丝惊恐,我停下动作,轻轻在他
耳边道:「逸风,没事,我不会对你做那件事,相信我。」

  他点点头,垂下眼帘,只是身子还微微颤抖着,我想这是他本能的害怕,但
现在显然没有更多时间让他放松精神,因为我自己也快到了极限。

  沈逸风不反抗,我不费多时将两人身上的衣物都悉数除净,躺在他边上,他
的身体立即变得僵硬——他还是在害怕。

  我和他面对面将身体贴在一起,伸手握住我俩的开始摩擦,说实话这本来该
是很无奈很无情趣的一件事情,但屋里暧昧的空气似乎在沈逸风无意溢出的中变
得浓郁起来,他的手指用力的抓着我的肩膀,指尖深深陷入我的皮肉之中,微微
张开的殷红双唇里,粉嫩的舌缓慢滑过齿间。

  我的手更卖力的做着套弄的运动,在这种情况下一次解决两个人的问题我还
没有尝试过,不过只是那里运动显然太过于枯燥。

  沈逸风那已然超越了性别的魅力刺激着我,而这种时候放纵一下也不是什么
大不了的事情,反正我和他并不是没有发生过关系——虽然那是两方都非自愿。

  我吻上那张早已诱惑我多时的唇,其中的甜蜜滋味超出了我的想象,沈逸风
显然没有太多这方面的经验,他羞涩的躲避着我的舌头,牙齿还几次碰到它。不
过他生涩的表现,倒让我有些莫名的高兴。

  很快,他便沉浸在这个吻里,他的反应也变得主动起来,他的手在我身上慢
慢滑过,引发出一串串的火焰。

  身体已经滚烫到吓人的程度,我产生了我的手会被我们两人的那摩擦着的望
烫伤的错觉。

  空虚在体内蔓延开去,我从来没有像这样想要身下这个人,但我的残存理智
告诉我,这只是药物的关系。

  就这样交换着吻和爱抚,我们差不多同时迸发在我手中。

  高潮过去之后是疲惫和沉默,沈逸风的眼神渐渐清明,突然坐起身来,什么
也没说,跳下桌子捡起衣服,一边穿一边道:「我们赶快离开吧,时间已然不多
了。」

  他没有看我的眼睛,但他的耳朵和后颈红成一片。

  我本想解释两句,可不知该从何说起,于是保持沉默,今天的事情太过突然,
我想不仅是他,我自己也多多少少受了些打击。

  擦干净手中我们二人的体液,还未待我将衣服穿上,就听沈逸风警觉的喝道:
「谁在外面?」

  我顿时觉得尴尬无比,我们在人家这私密的地方偷窥也就罢了,居然做这种
事情还被人发现,也不知道外面那人是不是翁儒翰,不过如果真是他,我觉得我
们这梁子,怕是就此结上。

  「在下也不知道能在此看见如此活色生香的场面,若是不小心打搅二位,是
在下不对了。」来人一脸笑容的走了进来,我看见他的脸,不由得大吃一惊。


               第二十八章

  那人见我盯着他,微微一笑,抱拳道:「杨兄,别来无恙?」

  拥有一张平凡的脸,身上的凌厉气势却让人难以忽视的这个人,其实和我有
过一面之缘——赵仕杰,记得上次看见他的时候是在东宛,原來他也顺利逃出。

  我实在没有觉得在这里会遇到认识的对象——如果他算是我认识的人。

  说实话我对此人一无所知,司徒过去没有提过此人任何事情,沈逸风也似乎
对他不甚了解。我来不及想他和翁儒翰可能的关系,当务之急还是和沈逸风快些
离开比较好。如果赵仕杰认识翁儒翰,我想他极有可能将在这里看见我们的事告
诉翁儒翰,如果我站在翁儒翰的立场,这种丑陋的秘密被人发现,我想我极有可
能想方设法让知道的人,永远闭嘴。

  我对他点点头,道:「还好。赵兄别来无恙?」赵仕杰挑挑眉,然后了然一
笑,道:「尚无不妥。」

  沈逸风满面通红,此时此刻,居然半句话也说不出来,看他的神情,有深受
打击的感觉。

  赵仕杰在东宛见过我,虽不知道他认不认识沈逸风,但明显沈逸风不仅知道
他,而且还觉得他很麻烦。翁儒翰提到「大老板嘱咐我好好招待你们」,并且也
说了「大老板明天就到」,现在已经过了子时,不知道算不算是「明天」,如果
我没有猜错,赵仕杰就是那个沈逸风避犹不及的大老板。

  不清楚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纠葛,但赵仕杰见了沈逸风并没有理睬,我觉得
有些奇怪。

  难道这次的事情,不是逸风公子的魅力所致?

  「不知杨兄为何此时不在房中,难道是对翁老板的准备不够满意?」赵仕杰
笑道。

  这……怎么回答,我看看沈逸风,他显然还是没有说话的打算,大约还未从
这许多事情中缓过来。

  「我们是打算离开,不过略略迷失了方向。」这种理由,就是傻子,都不会
相信吧,听上去也是偷偷摸摸的感觉,让我不太痛快。

  赵仕杰眉尾一抬:「哦?杨兄为何深夜不告而别,又是为何?」

  这时沈逸风接过话头道:「我本有朋友在岩烁,等待我们已经多时。翁老板
强制不让我们离开,不知道又是为何?」

  赵仕杰微微一笑,言词中带了些生冷:「逸风公子,其实在下想要请的,只
有杨兄一人,若你想走,在下不会阻止。」一句话令得沈逸风立刻无言,看来这
赵仕杰和他之间果然有些争端。

  只不过他说要请我,又不知道抱了什么目的,难道竟然是要我还他那天晚上
的人情么?不过我觉得我既然是为了救人而受了他这个恩德,最后救回司徒又将
令牌交给了他,那么赵仕杰应该是找司徒来还这笔人情,而不是我。

  对了,既然他从东宛过来,又认识司徒,那么关于司徒生死问题的事情,是
不是也知道呢?

  还不待我再说出什么,赵仕杰就道:「如此,逸风公子和杨兄还是先行回去
休息吧,有什么安排,明日再提。最近世道很乱,夜间出行,若是遇到强匪之流,
岂非得不偿失?」说完这话,他颇有深意的看了沈逸风一眼,又道:「那么在下
也告辞了。」

  被他这样一说,我明白我们今天晚上的计划,算是彻底失败,若逃走对方已
有了戒心。我自己现在也有问题想要问沈逸风——到底他要我看的,是什么。

  沈逸风也没有给我问他的机会,他几乎是一回房间倒头就睡。不过想想他之
前遭受到那些意外,以及那场差不多算是荒谬的情事,我觉得,所有事情还是等
到天明之后一起解决吧,毕竟也算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我看着他背对着我的身影,愣愣的坐了许久,方更衣躺下。

  我在床上索一夜,得出一个结论,赵仕杰要找我说的事情,应该和司徒有关,
除此之外,我实在不知道他还能和我说出些什么来,毕竟从「杨兄」这一称呼,
大约就能得知他和文焱甲没有什么关系。

  大约凌晨的时候我方进入梦乡,起床时已是日上三杆,沈逸风早已不知去向。

  有佣人侍侯着着衣和早饭,还没有等我去寻找沈逸风的踪迹,赵仕杰反而找
上门来。

  不知道为何,从第一次见此人以来,我就对他颇有好感,即使他昨天对沈逸
风说出那样的重话,我亦没有觉得过分,不过,也许我自己心里也为沈逸风隐瞒
我事情而有些着恼。

  再见他,倒也不是说没有心里准备,不过昨天被他看见我和沈逸风那事,现
在再面对他,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尴尬,所以看见他屏退下人之后,我满肚子的疑
问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如果我没有猜错,杨兄是想知道司徒城主的情况吧。」他见我半晌未发一
言,温和一笑,先开口道。

  我点点头,虽然还有一些事情想要问他,不过这件事情我现在确实最想知道。

  「他没有大事,不过腿伤加重,那条腿大概保不住了。」赵仕杰长叹一声又
道:「可惜了他那宠物,如果不是它将那落梁挡住,怕司徒也就不只是少一条腿
这么简单了。」

  我心中一跳——赵仕杰说的,可是那只叫做「大毛」的黑豹?虽然我对它委
实没有太大好感,但它的护主忠心,确实让我十分佩服。

  不过听到司徒平安的消息,不得不承认,我心里确实少了某种沉重压抑的感
觉。


               第二十九章

  「给沈逸风地图的,是你?」赵仕杰的身份虽然还没有确定,但他在翁家如
此随意,结合种种迹象,他必然就是那个「大老板」无疑。既然他对司徒的情况
了解甚详,那么我的逃离,我想大约也是司徒转告于他。

  赵仕杰微微点头,只是淡然一笑,未置言辞。

  「那么,让你留下我……是不是司徒?」

  「不是,他虽然拜托我留意你,不过让翁儒翰留下你,是我的意思。」赵仕
杰依然一副笑脸,完全猜不出他心中所想,「不知杨兄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叹道:「倒是没有什么打算。不过赵兄也不要再唤我作杨兄了,直呼杨凡
即可。」

  赵仕杰点头笑道:「好。那么你也直呼我仕杰即可,不过杨凡还是显得生分
了,我比你虚长几岁,唤你小凡可否?」

  我本来不习惯陌生人一来便如此亲昵,不过赵仕杰给人某种安心的感觉,他
如此说,我也没有排斥,故我点点头。

  只不过,这比我虚长两岁……难道他也调查过我?不,应该是调查过文焱甲。

  如此说来,他应该知道我这个身体的真实身份,看来我过去猜想的,还太过
于简单。

  沈逸风这一离开,我就再也都没有看见他的影子,赵仕杰离开之后,我又拿
出司徒给我的拳谱看了几页,发现自己实在无法静下心来。天色有些暗淡,空气
中透出暴雨前的沉闷潮湿,我放下书来,总觉得有点不好的预感。

  门在这个时候砰的一声被推开,我从发呆的状态中抬起头来,看见沈逸风依
在门边,右手持一把剑,左手捂着右腹,指缝之间还渗出血来。

  沈逸风的脸色此时变得同纸一般苍白,身上的白衣,也被血染红一大片,他
气喘吁吁的看着我,还未开口,就晕了过去。

  我急忙上前接住他的身体,一边帮他按住伤口,一边叫道:「来人,有没有
大夫?」

  这已经是第二次,我抱着沈逸风流逝着生命的躯体,不过,现在的心情和那
时大相径庭,此时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除了做出之前那些举动之外,竟是一些
办法也无。

  是关心则乱么?

  医生处理伤口之际,赵仕杰一直在一旁冷静观看,我知道自己就是凑上去也
无法帮忙,索性坐在远处,平静下心情,顺便清理头绪。

  沈逸风到东宛以来,就一直精神紧张,联系到现在发生的情况,这里怕是有
他的仇家。

  我之前还以为他只是独独排斥赵仕杰,看来主要原因并不在此。

  「小凡,你不要担心,没有伤及内脏,逸风公子应无大碍。」待大夫处理完
毕,赵仕杰过来拍着我的肩膀,轻声道。

  我听出他话语之间的关切,只是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赵仕杰撞见我的沈逸风的那件事情,怕是误会了我和他之间的关系。不过既
然他不提,我不会多事去解释一遍,否则完全可能越描越黑。

  翁儒翰的家宅,不比普通富户,我几次出门,都遇到大批护院,有些据沈逸
风透露乃是江湖上都赫赫有名的人士,想必安全性还是极高的,但是沈逸风在这
样戒备森严的情况下,居然被人所伤,如果不是那人太过于利害,那么还有一种
可能就是,这是在翁儒翰的默许或者根本是直接指使下进行的。

  我觉得后者的可能性很大,因为沈逸风的功夫我见识过一些,并不是十分高
明,若是翁家护院无法对付的杀手袭击他,此时此刻我们只能看见他的尸体。

  如果要保护沈逸风,那么我们就不得不离开这里。

  和翁儒翰说怕是会惹祸上身,我觉得还是直接和赵仕杰说来的妥当,虽然不
了解此人,经过这些事情,我却直觉他对我没有恶意。

  赵仕杰听完我要离开的想法,略略低头沉思片刻,道:「现在逸风公子尚未
苏醒,贸然搬动恐怕对他身体不好,再者,我既然已经在此,如是外人,我不会
让他再动你们分毫。」赵仕杰说这话的时候,平时那丝毫不引人注目的温和形象
已经被一个充满凌厉气势的男人所取代,此时此刻,他完全就像一方霸主,让我
有晕眩和陌生的感觉。

  我能告诉他我最大的怀疑对象,就是他的手下翁儒翰么?这真像个笑话。

  「你不用担心,若还不愿意留在此处,待逸风公子醒来之后,我直接和他谈
谈,只要他开口说离开,赵某绝不强留。」

  他既已将话说到这份上,我也不好推却,相信沈逸风不想留在这里的想法,
是比我坚定许多。


               第三十章

  沈逸风终于是醒了过来,如赵仕杰所说,他的伤势似乎并没有看起来严重,
他听过我所说之后,沉呤片刻,答应同赵仕杰一谈。

  翁儒翰这些日子不见其行踪,不过听说他好像去别国采办一些贵重货物,短
时间内不会回来。这样刚好,如果在我猜想之内,他不在,沈逸风的安全可谓大
大提高,另一方面,自从亲眼目睹了他和自己儿子的那场媾合,我实在不太想看
见他。

  赵仕杰前来之际,我刚喂过沈逸风疗伤的药物。沈逸风已经可以下地,只不
过要奔波五十里地,怕还是太过勉强。

  「逸风公子身体好转,实在令人宽慰。」赵仕杰进门,笑着对沈逸风点点头,
径自坐在他床前的雕漆凳上。

  沈逸风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但依然礼貌回复道:「劳赵老板费心了,待我们
休息几日,就离开此处,希望赵老板……」他话还未说完,赵仕杰便打断他道:
「在下这些日子也查了那日行刺逸风公子之人的行踪,只可惜,无论费了多少力
气,此人行踪始终如石沉大海。不知道逸风公子对他的来历,有什么看法。」

  沈逸风索片刻,道:「家父得罪国内官员太多,加上我这几年出外游历,多
多少少也得罪过一些小人,对于此人的来历,我实在没有什么头绪。」

  我知道他肯定知道什么,不过不愿意对赵仕杰说明。

  赵仕杰听沈逸风这样说,倒也没再继续追问,他将话锋一转,道:「那么那
刺客的身法,是否有些异于常人之处?」

  沈逸风这回想了颇长时间,然后道:「我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不同的地方,不
过出招倒是颇为凌厉。」

  赵仕杰了然的笑笑,转头对我道:「小凡,我想和逸风公子单独谈两句,你
可否先回避一下?」

  我向沈逸风望了一眼,他用很不安的表情看着我。

  沈逸风醒来之后,始终沉默,不向我解释任何事情,这一点让我也有些不快,
如果赵仕杰能问出什么,反而是一件好事。

  我忽略沈逸风让我不要离开的眼神,对赵仕杰点点头,起身离开。

  反正无聊,我便自己缓缓游走,在不知不觉之间,来到翁家后花园。

  车池本就是花城,这翁儒翰的收藏,简直就是车池的缩影,即使在这个非繁
花盛开的季节,依然是满目姹紫嫣红,让人眼花缭乱。

  已经有人,先于我来到这个地方,那是一个女子的背影,有些眼熟。

  我碰断手旁的一根枝条,微弱的声响将她的注意吸引过来,她慌张的转过头,
看见是我,似乎稍稍松了口气。

  紫颜,虽然只透过锁眼见过她一次,不过这个相貌,我想我不会忘记。她的
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眼眶和鼻子都是红的,定是刚刚哭过。但这样的女人,我